看到老師們這么大的反應，大家都往教室門口看去。校長正拄著拐杖慢慢走進教室。自從開學典禮見過校長，這還是大家上學四個月以來第一次見到他。老頭子拖著他羸弱的身軀走上講臺，面對大家喘著粗氣說道：“同學們好。”

“校長好”大家異口同聲答道。

校長雙手拄著拐杖，面帶慈祥的微笑問道：“同學們對明天的護航任務期待嗎？”大家沒有回答，心里都在想：擔心還來不及，哪有心情去期待啊！

校長瞇著的雙眼彷佛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問大家道：“你們知道棉花糖嗎？”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然后都搖了搖頭。校長說道：“在我小時候有一種專門做棉花糖的小機器。一根竹簽，一勺白糖，搖啊搖的，一朵大大的棉花糖就做成了，就像變魔術一樣。還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把棉花糖做出各種形狀。那時我最喜歡把它做成各種花朵的樣子，拿去送女生。別看我現在這樣，以前我可是很帥的哦。”

看到校長一副老小孩的模樣，大家都溫暖的笑起來。校長眼里泛出一絲追憶，繼續說道：“真懷戀啊。你們知道嗎，我第一次飛行便把戰機塞進厚厚的云朵里。因為我一直覺得云朵就是漂浮在天空里的棉花糖。”

云：大氣層上的水滴或冰晶膠體的集合體。這是電子課本上對云的描述。簡短精練的定義，沒有一絲詩意。但校長口中的云朵聽起來卻那么美麗，讓人向往。

校長繼續說道：“真羨慕你們，這么年輕，還有很多把自己藏進云朵里的機會。我這輩子大概是沒機會再見到棉花糖一樣的云朵了。”

舊世界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有人說那里很恐怖，充滿死亡的氣息；有人說那里很美麗，充滿了生機。現在校長又說那里是他度過棉花糖童年的地方，那里有云朵。

校長的一番話，完全消除了同學們心中的擔憂。除了一個人，那就是艾晨。因為他自始自終都沒有擔心過，反而一直很期待。因為他早已厭倦了沒有四季沒有風的無間城，厭倦了無間城天空中那輪虛假的太陽。

下午放學回家的路上，艾晨和木一面對面坐在鄂倫春族的懸浮汽車里。木一問艾晨道：“你打算怎樣告訴雨然？”艾晨怔了怔，答道：“不用我告訴她，我想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可不止我和她住在花市。”

“那你準備怎么辦？”木一問道。艾晨無奈的笑了笑，說道：“能怎么辦，不管雨然多么粘我也不可能跟著我去舊世界執行任務吧？”

木一笑了笑，說道：“以雨然的性格，這還真說不準。”

可事實卻和他們兩個想的完全不一樣。艾晨剛下車便看見等候在花市門口的雨然。雨然和往常一樣微笑著叫了木一和艾晨哥哥以后，便挽著艾晨的手進了花市。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她也沒表現出什么異常。艾晨心想：難道花繼揚那小子沒有告訴她去舊世界執行任務的事？

正當艾晨心里犯嘀咕的時候，扒著飯的花繼揚突然對艾晨說道：“嘿，這次我可不會輸給你，我一定要比你表現出色。”

聽到花繼揚這么一說，艾晨立馬一邊給雨然夾菜一邊說道：“哈哈，今天琴音做的魚真好吃，來雨然，多吃點。”雨然露出天真的微笑，說了聲：“謝謝哥哥。”她的樣子看上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

艾晨心想：哎，還好這小妮子是個單細胞。

晚上，艾晨收拾好行裝便早早的上床睡覺了。因為他們明天七點就要在學校集合，然后到位于無間城西部的傳送中心。

半夜，當艾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在耳邊小聲的啜泣。起初他還以為是在做夢，可啜泣的聲音越來越明顯，最后把他從睡夢中驚醒了。

他打開燈。雨然正趴在自己床頭流著眼淚。她的樣子看上去就像一只受傷的流浪小狗，在漆黑的角落舔舐傷口。他著急地走到雨然身邊，溫柔地問道：“你怎么了？”

雨然沒有回答。她把頭全部埋在自己嬌小的臂膀里放聲大哭起來。她這一哭到嚇壞了艾晨。他輕輕撫摸著雨然略微凌亂的頭發問道：“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哥哥幫你修理他。”

其實艾晨早已感覺到雨然為何會這樣傷心，但他不想直接問她。

雨然忽然抬起頭，猛地撲進了艾晨懷里。艾晨輕輕撫摸著雨然靠在自己肩上的頭，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然輕輕推開艾晨，從身后拿出小夕，撅著小嘴對艾晨說道：“給你，有小夕陪著你我就放心了。”說完，雨然便起身沖出了艾晨的臥室。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艾晨一直沒有看到雨然。艾晨問了花管家和琴音，他們也不知道雨然去了哪里。登上鄂倫春族懸浮汽車的剎那，艾晨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花市，雨然沒有來。

汽車開走了，在花市牌坊的柱子后面，雨然靠在那里，淚流滿面。她低聲自言自語道：“哥哥，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

學校訓練場上，校長帶著全校師生給即將踏上征程的同學們送行。艾晨這才注意到，原來這次執行任務的不止他們伽羅學院甲一班的學生，還有修斯學院甲一班的同學。他們分兩排站在伽羅學院學生隊列后面，每排十人。佩奇也在其中。

路易老師看著大家行囊鼓鼓的，微微笑了笑，對大家說道：“你們不用帶這么多東西，只需要帶上內衣褲，其它東西也用不上。”

聽到這話的同學們瞬間無語了，心想：你又不早說！

路易轉身給校長鞠了一躬，校長點了點頭。路易便轉身對大家說道：“我們這次要在舊世界待三天，我一定會帶領大家凱旋而歸。出發！”

他們坐學校的直通車很快便到了傳送中心。無間城一千米天空之上是兩百米的混合結構。這混合結構從下至上是無間城的天幕，特殊材質做成的抗壓隔熱裝置，孤城地面。而孤城一千米天空之上又有一層抗壓隔熱的混合結構。在往上三千米便是地球表面了，也就是舊世界。從無間城到孤城，再到舊世界有一條專門的巨型通道。要想進入通道就要靠傳輸中心。

剛下車，幾個穿著軍裝的人便走了過來。他們給路易老師行了軍禮，便帶著同學們進了傳輸中心大廈。

在傳輸中心大廈會議室里，一個穿著校官軍服的中年人走上了講臺。他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個子高高的，卷發。他打開了講臺上的立體播放器，播放了一段運水編隊被襲擊的視頻。視頻放完以后，他對大家說道：“我是李根中校，我將和你們一起執行這次任務。”

看完這段視頻后，大家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心里也產生了一絲恐懼。

看到大家的反應，李根中校說道：“農業部之所以這么急切地讓你們擔任這次任務，其實是因為我們的運水編隊在前往貝加爾湖的路上遭到變異人的攻擊，我們的人全部陣亡。”

本來經過路易老師和校長的鼓舞后，大家都差不多忘記了舊世界的恐怖。現在聽李根中校這么一說，恐怖的陰影再次被喚醒。

李根中校繼續說道：“雖然受到攻擊，但二十架運水裝載機沒有受損。議會決定繼續執行運水任務，但是在編人員全都在執行其它任務，所以議會商議后決定讓你們去。”

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大家心想。

偌大的會議廳變得異常安靜。一層厚厚的恐懼籠罩在大家頭頂。

感受到從大家心底發出的這份恐懼，李根中校說道：“害怕的人現在就可以回學校，我們不會強迫你們。因為帶著恐懼上戰場只會白白送命！要回去的同學現在就可以離開。”

良久，沒有人回答。艾晨忽然面帶一絲微笑說道：“我們既然已經來到這里，就沒打算回去！這次任務，我們非去不可！”

看到艾晨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講臺上的路易老師臉上浮起一絲贊賞。他走到講臺中間對李根中校說道：“我早說過，我教出來的學生豈會被戰爭嚇到。現在信了吧？”原來，軍部本來是不打算告訴同學們實情的，想讓他們把這次任務當做普通的護航任務。但是路易力爭要軍方告訴他們實情，為的是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免得遇到變異人不知所措。

大家看到艾晨一雙泛著光芒的堅定眼睛，再看看路易老師自信的樣子，異口同聲說道：“我們一定會完成任務！”

李根中校點了點頭，說道：“好，那么現在發放裝備。”

由于舊世界早已沒有臭氧層，被強烈的紫外線照射著，再加上核戰爭造成的輻射并沒有完全消去，人們到達地面都要穿上特制的服裝，戴上特制的帽子，把全身包裹起來。

大家換好裝備，便被帶到傳送塔面前的大廣場。廣場上分為左右兩部分。右邊是民用。左邊是政府專用，上面停放著農業部的各種飛行器和軍部少許戰機。艾晨注意到，六十架護航戰機整齊的停放在一起，像是正在接受檢閱的士兵。而護航戰機前方，一架特別的軍部戰機停靠在那里。

路易老師注意到艾晨看著那架戰機時，雙眼放出的光芒。他悄聲對艾晨說道：“它美麗嗎？那是我的天蝎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