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完全消失了，黑夜在瞬間降臨。米米的燈光還是那么昏暗，烘托出一股淡淡的憂傷。艾晨在若蘭第一次約他那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今夜落地窗外的路燈下沒有情侶。

艾晨看看周圍，那個華麗的少年坐在最陰暗的角落。他正在喝濃濃的黑咖啡。他的表情和他的形象很不相符。華麗外表的籠罩下，藏著一雙悲憫的眼睛。

老板娘微笑著走了過來，遞給艾晨飲料單問道：“今天喝點兒什么？”艾晨懶懶地翻了翻飲料單，遞還給她道：“一杯橙汁，謝謝。”

艾晨喝著橙汁，隨手拿起小書架上的報紙翻閱起來。《共和國時報》，頭版頭條：變異人襲擊運輸隊，軍部戰機全殲敵人。艾晨細看了看該條新聞，全文講述了運水編隊怎樣遇到危險，軍部戰機怎樣消滅了敵人，卻沒有提到傷亡情況和損失。艾晨不禁心想：狗屁新聞，都是報喜不報憂。

艾晨放下報紙，又拿了一本科技雜志看。在換書的空檔，艾晨注意到，少年仍然坐在那里喝著黑咖啡，手里拿著一支細長的橙色煙斗。煙斗前端的香煙緩慢地燃燒著，釋放出一縷青煙。

九點整，三個小時，艾晨喝了四杯橙汁，上了三次廁所。若蘭還沒有來。少年早已離開。艾晨叫來老板娘，淡淡地說道：“一杯黑咖啡。”

“你還要喝嗎？女朋友還沒來？”老板娘微笑著問道。

艾晨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當老板娘把黑咖啡端上來的時候，“叮鈴鈴”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

是若蘭，她急切地走了過來，喘著粗氣對艾晨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艾晨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沒事，你喝點兒什么？”

若蘭在艾晨對面坐了下來，對一旁的老板娘說道：“一杯檸檬水，謝謝。”

若蘭喝了一口檸檬水，抱歉地解釋道：“埃爾斯一直在我家里待到很晚，我怕他懷疑，只有等他走了以后才急忙趕過來，真的很抱歉。”

“沒什么，來了就好。”艾晨喝了一口黑咖啡，好苦，像藥。他皺著眉頭硬咽了下去。

“這周過得怎樣？”若蘭關切地問道。

“過得怎樣？明明每天都見面，怎么像是很久沒有見面的朋友。”艾晨心想。他端起咖啡，猛喝了一口。這口實在喝太多，苦澀的味道塞滿了口腔，差點沒被嗆著。

“還好，你呢？”艾晨皺著眉頭說道。

“還好。”

“聽說從下周開始，我們就可以上《飛行實踐訓練》了。到時候就可以駕駛真實的飛行器了。你應該很期待吧？”若蘭略帶興奮地問道。

“還好。”艾晨淡淡地答道。

“你怎么了？”

“沒什么。”

兩人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飲料都喝得差不多了。艾晨突然開口說道：“我們去看電影吧。”

“現在去嗎？”若蘭驚奇地問道。

“嗯。”艾晨點了點頭。

“可是很晚了啊，看完電影都過午夜了，明天還要上課。”

“那算了吧。”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好吧，我們去看電影。”若蘭妥協道。

“不用了。”艾晨淡淡地說道。

若蘭偷瞄了一下艾晨，無聲地移到艾晨身邊坐下，挽著艾晨的手臂，撒嬌道：“走嘛，我想看電影。”

“真的不用了。”

“就當陪我去也不行嗎？”若蘭眼里帶著一絲委屈和溫柔懇求道。

艾晨看著若蘭美麗的面龐，看著她那原本孤傲的神氣現在變得像只小綿羊，他心軟了，微笑道：“好吧。”

電影放的是一部感人的愛情片。艾晨每看到動人處，好幾次都沒忍住像泉涌般往外冒的眼淚。可是若蘭在電影開場不到二十分鐘就睡著了，也沒看到艾晨自覺丟臉的樣子。

看完電影出來已經午夜十二點過了。若蘭挽著艾晨的手臂，兩人走在回“柔然羊市”的路上。“柔然羊市”是柔然族賣羊毛、羊奶、羊肉等畜牧產品的集市。柔然族的少女們就住在集市深處的公寓里。

午夜的街道本來就沒有行人。但是艾晨和若蘭選擇的道路卻全是沒有燈光的小巷。因為若蘭害怕在燈火通明的大路上碰見認識他們的人，雖然碰見熟人的概率幾乎為零。只有在黑暗的地方，若蘭才會和艾晨走在一起，挽著他的手臂。他們也才像一對情侶。

這不，還有好幾百米的路才到有燈光的地方，但若蘭已經悄悄地收回了挽著艾晨手臂的雙手。艾晨忽然覺得很不爽，滿臉的憤怒和不理解，心想：有必要這樣嗎？！由于仍然身處漆黑的小巷，再加上若蘭此時的注意力也沒在艾晨身上，她沒注意到艾晨惱怒的樣子。

兩人在小巷兩邊各自走了幾十米，艾晨忽然停住了腳步。但是若蘭并沒有注意到艾晨已經停了下來，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艾晨就這樣站在原地賭氣似的看著若蘭一個人在前面走著。若蘭走了一段距離忽然感覺不到艾晨的走動，回頭看看，艾晨的黑影站在不遠處的后方一動不動。

若蘭意識到自己的做法讓艾晨難堪和憤怒，她快步倒回來走到艾晨身邊，兩手拉著艾晨的手低聲問道：“你怎么不走了？”

“就送你到這里吧，出了這條巷子就到你家了。”艾晨壓抑著憤怒說道。

“你送我過去嘛。”若蘭搖晃著艾晨的手，撒嬌似的說道。

“我不過去了，反正到這里已經安全了。”

“好吧，那你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哦。”若蘭心里明明如釋重負，嘴里卻表現得很是遺憾地如此說道。

艾晨轉身正要離開，若蘭忽然說道：“就這么走了嗎？”

艾晨停下腳步，回轉身問道：“還有什么事？”

若蘭慢慢地走了過來，站在艾晨面前，低下了頭。黑暗中，艾晨看不清若蘭的臉，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若蘭忽然抬頭，踮起腳尖，腦袋往艾晨猛地湊了過來，在他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后迅速轉身跑掉了。

這突來的吻讓艾晨措手不及。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若蘭帶著一絲害羞的微笑往燈光明亮的大道跑去。當她剛跑出小巷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是埃爾斯！若蘭的心嚇得“砰砰”直跳。她慌忙地問道：“埃爾斯，你怎么會在這里？”若蘭一邊問著埃爾斯一邊往前走了兩步，使自己面對著小巷。這樣一來就能讓埃爾斯背對著小巷了。

“我在等你啊。”埃爾斯露出天真的微笑回答道。

在埃爾斯說話的時候，若蘭往巷子里看了看。她發現，從這里看去，巷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她心想：不知艾晨走沒有，剛才沒被埃爾斯發現吧？

“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嗎？”若蘭驚奇地問道。在問埃爾斯的同時，若蘭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埃爾斯是否察覺到了什么。

“我本來是回去了的，但是我覺得你今晚有點不對勁，我又回來了。可是我回來的時候，她們說你出去了。我就一直在這里等你。”埃爾斯微笑著說道。

若蘭覺得埃爾斯應該沒有發現什么，一顆懸著的心便安定了下來。她微笑著說道：“我能有什么不對勁，快回去吧，這么晚了。”

街道的燈光是那么的明亮，可惜這光亮看起來是那么的孤獨。趨光性，在電子課本上學習過，但現實生活中從來沒有看見過的現象。因為無間城里根本沒有飛蛾、蚊子等小昆蟲。所以，路燈只能孤獨地發出蒼白的光亮，像是華麗的舞臺上沒有演員。

長長的街道上，艾晨一個人雀躍地奔跑著。他是那么的快樂，心里暖暖的，像是在寒冷的冬天喝下了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只因為若蘭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整晚的郁悶、一周的壓抑和惆悵全都消失了。

艾晨回到花市已經凌晨一點過了。他悄悄地上了樓。經過雨然房間的時候他做了短暫的停留，側耳聽了聽房間里的動靜。雨然的房間里一片安靜。艾晨又像小偷般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房門口，開了門。

第二天清晨，當艾晨睜開雙眼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雨然略帶哀傷的眼眸。雨然的眼眶四周出現了黑眼圈，彷佛昨晚沒睡覺一樣。

“你怎么了？昨晚沒睡覺嗎？”艾晨關切地問道。

雨然露出天真的微笑說道：“沒有啊，可能是昨天玩累了，沒有睡好。不礙事的。”雨然明明是在微笑，怎么看著有一絲憂傷。

“你真的沒事？”艾晨問道。

雨然學著艾晨平時對她的樣子，用食指在艾晨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嬌嗔地說道：“你看我像是有什么事的樣子嗎？呆哥哥！”

被雨然彈了一下，艾晨直起身子故作惱怒地說道：“小妮子，你要造反啊！只準我彈你，不準你彈我！”

“呵呵呵，憑什么啊，憑什么只能我被彈啊，哥哥就知道欺負我！”雨然笑說道。

艾晨揉了揉雨然的頭發，說道：“我才沒時間和你瞎胡鬧，我要上課去了。”

艾晨走了以后，雨然一個人躺在艾晨的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一滴露珠般晶瑩的眼淚從她那略帶憂傷的眸子里流了出來…

上午是達夫老師的《智能開發》課。若蘭又穿上了她那件稱之為“孤傲”的外衣。他們又做回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股莫名的憂傷替代了昨天短暫的幸福。

《智能開發》課，其實就是運用一些智能開發軟件激發人體大腦，打開上帝禁區。智能開發軟件有四套。第一套起輔助作用，在整個前期開發過程中都要輔助使用。第二套為初級開發軟件，幫助大腦開發至百分之二十。第三套為中級開發軟件，幫助大腦開發至百分之二十五。第四套是使用了gh，大腦開發至百分之五十五后幫助打開惡鬼門而使用的高級開發軟件。

人各有異，一個多月的課程過去了。少數同學已經在使用中級開發軟件了。這里面包括若蘭、埃爾斯、木一甚至花繼揚。只有艾晨，還停留在初級軟件的使用上。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使用了一個多月，這軟件好像擺設一樣對他的大腦沒有絲毫作用。還好，除了達夫老師，沒有其他人知道。

可是還有兩個多月就要進行智能試驗了。到時候沒有達到百分之二十五的人是不能使用gh的，也沒有資格繼續待在甲一班，甚至不能待在伽羅學院。“沒問題的，我一定能行！”艾晨在心里暗自對自己說道。在自我鼓勵的同時，艾晨偷偷看了看若蘭。她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讓人感到寒冷。

忽然，艾晨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敵意。是埃爾斯，他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艾晨立刻心虛地回轉頭來望著講臺上正在講課的達夫老師。“怎么回事，難道他發現了？”艾晨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