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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花船小姊甚斯文

蕭晴出生于風塵,這并不算是一個好名聲。

在蕭晴腦海中,有意識以來好像就是身處于這個男人的天堂的著名的花船——銷魂——之上的。所以她的所有的記憶也是這條船與這條船上的人給她的。更詳盡一點的話,蕭晴七歲之前的“記憶”僅僅存在于別人的口中,她自己卻是一丁點也不記得了。

最開始她對于自己之前的空白記憶不停的提問,而同船的大姐姐們就會耐心的給她講,所講的內容每次都千篇一律,從一個襁褓開始,如果中途沒有被打斷的話會以成長為一位眾人羨慕的小美女結束,每次每次,重復不爽。就像水一樣平靜,從不曾有過一場像樣點的大病來折磨她。據姐姐們說,她在七歲的時候大病了一場,險些奪取了性命,之后就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記憶。

至于蕭晴的身世,似乎沒有幾個人說得清楚,只知道在這艘大船建成的時候,小家伙躺在一個禮品盒子中,然后哭聲驚動了大家,船主和其他大姐姐都欣然接受了這個特殊的禮物。

直到蕭晴十四歲,此前風平浪靜。

蕭晴曾經無數次想象自己走下船的時候的情形,卻不知道最后竟然是這個樣子。

銷魂是一輪馳名的花船,它從沒有固定的地方,在各大港口之間游走,而它有眾多追隨者。每每銷魂所到之處,連皇城子弟也是關注有加。更有客商揮灑千金,只為到此一游。究其原因是銷魂里的女子個個嫻靜典雅,琴棋書畫上往往也頗有造詣。

或者更直接一些說,美女如云!而蕭晴身在云中,是不容易被埋沒的類型,雖然還沒有長成,但是已經可以看得出來她是一個絕好的美人胚子,看過她的容貌的人,都忍不住感嘆造物之神奇。

在銷魂之中,或是花花公子尋歡作樂,或是離愁浪子借酒澆愁,或是達官顯貴廣布關系,或是家道中落子弟墮落如斯揮金如土。最讓眾人癡迷的,便是銷魂的頭牌之一柳拂塵了。她輕笑而傾城,微顰而勾魄,實是人間禍水般的妖精女子。而今天,花船剛剛停靠到了東洲最大的港口城市東皇城邊上,無數慕名而來的仰慕者云集在港口,只為一睹柳拂塵真容,但是柳拂塵卻沒有理會眾人的追捧,徑直走到了一間毫不起眼的房間門前,敲門。

看到柳拂塵來看自己,蕭晴心里些許有些吃驚,但也很自然地站起行禮,這些日常的禮儀她已經學了很久,自然沒有絲毫失禮的地方。還不等柳拂塵開口,蕭晴便說道:“姐姐今日得空來小女這里,不知是何原由?”柳拂塵笑著拉著蕭晴坐在床上,隨便聊了幾句,然后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句:“晴兒,姐姐我問你,你對現在的生活,是什么感覺?”“什么感覺?”蕭晴輕笑,“沒什么感覺啊。”

“那,你不喜歡么?”柳拂塵繼續追問。蕭晴想了想,道:“姐姐,我自小生活在這里,跟著諸位姐姐和船主,也見識了外面的不少東西,如果把我放到外面的世界,十有八九無法生存,早就餓死街頭了吧。我在咱們這里,并沒有什么貢獻,還在這里混吃混喝,然而是大家對我關懷有加,給我一個遮蔽風雨的地方。所以我不甚感激。哪還有什么不喜歡?”

柳拂塵問:“真的?那我問你,晴兒以后的日子是怎么樣的,你看得到嗎?”

蕭晴點頭:“或許還有兩年,兩年之后,我就也成為......正式妓身了吧,而后十年,應該不會怎么變動?!?

柳拂塵笑道:“嗯,十六歲到二十六歲,十年時間,想來以你現下情況,多半如此。你現在是個小歌妓,兩年之后正式成人,憑借你這姣好的容貌,我甚至都不用去懷疑以后咱們船上的頭牌是誰。男人們會為你瘋狂,女子們會因為你而羞愧。

你的艷名會遠傳千里,甚至是帝王也會為你而望穿秋水。你會像清晨的露珠,讓人不忍觸碰;你會像夜晚的煙花,美得驚心動魄;你會像天邊的流星,世人會為你而傾倒。只是露珠,煙花,流星,只有一瞬的美好。這便是妓女的一生,已經確立。及以后年老色衰之后,或是船中技師傳授書樂技藝,或是從良嫁做人婦,較為悲慘的就是當成其他名妓的侍妾,依然不得自由。能夠結識大官豪紳的機會可謂多,但是就算被贖出也多不得寵幸。我說的,對嗎?”

蕭晴張嘴,仿佛想說很多話,然而卻只是說出一句:“對?!彪S即一愣,又道:“那柳拂塵姐姐不是也是這樣嗎?同是這花船上的人,又何必這么說?我的命運我看的很清楚,而且我并不覺得苦?!绷鲏m問:“那么你真的甘心嗎?”

“嗯,我想我會甘心的。”蕭晴回答,但是聲音慢慢變小,“至少現在很知足,很甘心?!?

“不會吧?你回答的很勉強。其實在我們生活之中,一直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干著自己認為應該干的事情,譬如你。他們一生并不是多么平淡,但是卻能看到自己一生的軌跡,并按照這個軌跡一直走下去,沒有半分差池,不敢跨越雷池半步。當然,這樣似乎也不錯,畢竟是穩定。對吧?”柳拂塵步步緊逼。

蕭晴張大嘴,想辯解卻還是只說到:“對?!?

柳拂塵繼續說道:“平淡的生活,其實你不想要,我說的對吧?”“這個......我沒有想過不屬于自己的生活。”

柳拂塵忽然用右手食指托起了蕭晴的下巴,一雙美目緊緊盯著蕭晴道:“但是你的內心不是這樣想的!在我剛剛說的那些人之中,有一些人的內心并非完全平靜。即使在白天笑對生活,但是到了晚上自己一個人靜坐時,自己的內心會發出一個聲音,這不是你的生活,這個生活不屬于你而你也不屬于這個世界。這個聲音不是來源于你的嘴巴,也不是來源于你的腦袋,完全來源于你的心靈。這個聲音或許被你忽略,或許被你認為是偶然的臆想,或許埋得很深很深,或許小到你不會花一點點時間去注意它。但是它真真實實的存在著!那么,你是這樣的人嗎?”

打開了柳拂塵的手,蕭晴愕然,不自覺的低下頭,只剩下了沉默。

柳拂塵道:“而你有一個也許一直遇不到的世界,你屬于的世界,在那里,你的內心會占據你的身體,而你會感覺到你為之生。”

說到這里柳拂塵止言不語,而蕭晴在久久沉默。無疑的,柳的一句話就像一枚石子,投在了蕭晴的心間,泛起輕微漣漪,然后引發了軒然大波......久久,蕭晴忽然笑起,抬起頭來看柳拂塵,卻發現柳拂塵一樣也在笑。蕭晴道:“真的有那個世界的話,我想我也會對現在有所不甘心的。那么,它在哪里?”

只見柳拂塵左手捏出一個手印來,竟然隱隱顯出了淡淡紫色光輝。蕭晴在花船之中也是聽聞過修行一道,但沒有料到堂堂銷魂最出名的名妓竟然也會法術,不由得一陣驚嘆。

“晴兒,閉上你的眼睛?!绷鲏m吩咐道。蕭晴聞言聽話地閉上雙目。柳拂塵點起左手印訣在蕭晴腦袋眉心處。蕭晴感到一陣頭暈,隨后腦袋里出現了一個圖景:遙遠的山峰之上,一位白衣女子立于巔峰,手執長劍。一種無名的氣勢從她的身上迸發而出,好像令天下臣服?;蛟S氣勢之中又夾雜著一分柔情,似對戀人,似對兒女。細看之下,那不是自己嗎?那是自己以后的樣子嗎?

那一晚,柳拂塵守在蕭晴的身邊,而蕭晴夢到了自己的渴望。一只紫色的蝴蝶,在田野中飛舞。

這只蝴蝶竟然成了蕭晴心中的種子,慢慢在心里生根發芽。

第二天,柳拂塵帶著蕭晴離開了銷魂花船,所有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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