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老板引著我,往樓上走,邊走邊說:“悅公子,看你腰間掛著的是尉城的經商腰牌,不知你做什么生意呢?”
我輕輕一笑,猛得冷下聲音說:“嘯老板,我的事,你最好別好奇。”
故弄玄虛,我一向擅長。
嘯老板聽了我的話,心頭肉一顫,他尷尬地收住嘴。
我見好就收,恢復聲音,笑著說:“嘯老板,我喜歡住得高;帶我去三樓的客房吧。”
嘯老板不敢多言,點頭帶我上三樓。
這個房間我喜歡。它在樓梯的另一頭,門側對著樓下的大門。我進門,第一反應是去推開后面的窗戶,可以看見后院的花草,隱約可見五條街外的南郭府大門。
我擺了擺手,說:“我累了,麻煩嘯老板幫我把門帶上。”
嘯老板本來正在介紹房間的妙處,聽見我的話,便收住聲,一躬身出了門,幫我關上了門。
我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南郭府,發了會呆。我很想現在就去南郭府看看,看看南郭晴怎么樣了。還有南郭彬,雖然剛才我故意沒有抬頭看他,怕被他認出。可是,去偷偷看他,總是沒事的。我思忖了會,決定晚上的時候,夜訪南郭府。
主意已定,大中午的,我脫衣上床睡覺。昨夜搗騰了半個晚上沒有睡,今天上午又一直在趕路。這會,看見床,我困得不行。
悠悠醒來,已是黃昏。我揉著眼睛,在屋角的臉盆上洗了把臉,才清醒過來。當我睜開眼,發現水是黑黃色時,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往臉上抹了泥。這下洗了,可怎么辦?罷了罷了,洗凈了也好,泥巴粘在臉上、脖子上、手上也挺難受的。
我連洗了三盆水,才把自己的臉洗干凈。擦干臉,我穿戴整齊,下樓去吃飯。
嘯老板見我下樓,立馬笑著迎上來,說:“悅公子,休息得如何?”
他看見我的臉,愣了下。
我找了個空位子坐下,看見嘯老板盯著我的臉,便解釋說:“路上的時候風塵大,臉上粘了點泥土。現在洗干凈了,麻煩嘯老板派人去幫我把臟水一倒,再提兩桶清水上去。”
嘯老板恢復笑容,說:“好的。不知悅公子想吃點什么喝點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說:“弄兩個清淡小菜即可,酒就不用了,一會出去逛逛融城的夜景。”
嘯老板笑著下去吩咐了。
嘯月樓客人并不多。
簡單吃完飯,我就出了門。見慣了毀城寬闊的街道,如今見融城窄窄的街道,有些不習慣。我慢慢悠悠地閑步著,目標,卻是五條街后的南郭府。其實,我的心已經迫不及待了。
幾經曲折,我假裝無意中,逛到了南郭府。府門口的那只石雕雄鷹展翅依舊。門衛看見我在府門口多停留了會,便過來想趕我走。
我假裝自己喝醉了,踉蹌了兩步,繼續往前走。趁著門衛沒留意,我四顧無人,便縱身一躍,進了院墻。我躲在假山后面,猶豫著先去南郭晴的房間,還是南郭彬的。大廳的嬰兒咯咯笑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探出頭向客廳看去,燭光中,是歡聲笑語。凝耳聽著不同的聲音傳出,我幾乎可以肯定,南郭晴和南郭彬都在大廳坐著。
我的心激動起來。我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偷偷往大廳走去,躍上屋頂。輕輕揭開一片瓦,露出一個小孔。時隔多年,我還是能一眼認出,屋內的人,他們是南郭言、大夫人、二夫人、南郭晴、南郭彬、嬌娘。和當年一樣,只是多了一個嬰兒。
我看見了自己最不原意看見的情景。只見嬌娘坐著,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她用手指逗著嬰兒。南郭彬站在她身邊,低頭溫柔地看著嬰兒的笑臉。其他人都含笑看著他們倆。南郭晴笑得最燦爛。她和小的時候沒什么變化,依舊那么清新可愛。
我盯著南郭彬的臉,看了一會。他的臉,也爬上了剛毅之氣。他的笑,再也不是淡淡的,而是滿眼的笑意,看著嬌娘懷中的嬰兒。嘴巴,都笑得咧到耳根了。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突然抬頭,往屋頂看來。可是孔那么小,他什么也看不見。他的眼中露著疑惑。我盯著他疑惑的眼睛,心想,他就是我念念不忘的男子。我終于可以忘記了。
他低下了頭,繼續溫柔地笑著看嬰兒。
南郭言問他說:“怎么了?屋頂上有什么異樣嗎?”
南郭彬笑著回答:“沒事。”
聽到這,我輕輕合上瓦片。落地、翻墻,我仿佛把自己的心丟了。
我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蕩著。這是我想象過很多次的情景,當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展現時,我的心,還是會難過。
“公子,你還沒有落腳之處嗎?”一片笑聲飄來,我的衣袖,被人拽住。
我回過神來,看見是之前見過的紅大娘。
她也看清了我的臉,臉上的笑凝住,說:“是你。”便松了手。
我的手,搭上她的肩,說:“紅大娘,你們暢情閣真的有美酒、美女?”
紅大娘一聽有戲,笑得漾出花,說:“當然,公子,我這就陪你進去。”
我渾身沒勁,手搭在她的肩上,靠著她。她吃力得扶著我,踏進暢情閣的大門,便喊:“來人,幫我扶這位公子去——”
我從袖中掏出兩粒銀子,塞到她的手中,低聲說:“我要美酒、小美女。”
紅大娘的聲音亢奮起來,說:“來人,幫我扶這位公子去蓯蓉的房間。再帶上兩壇子龠酒。”
我感覺有兩位男子過來,架起我,往樓上走去。
我聽見紅大娘的低聲自語:“聞著沒酒味,怎么醉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