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是蘇鴻素來的處理方式。蘇瀝圾著拖鞋，困倦的臉上毫無生機，“好。”太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蘇瀝重新倒回床上，他歪過頭看了一眼，六點五十五，是平時吃早飯的時間。現(xiàn)在，他還穿著睡衣，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心里到底是過意不去。躺了一會，醞釀出些許困意，可他如何都睡不著。大腦一直在飛速地運轉(zhuǎn)，不再局限于對林澤翊的思念，還有昨天課堂上發(fā)生的事，還有季安說的那些個關于外星人的胡話，還有秦曉曉新?lián)Q的色彩斑斕的書包，還有江子鑫，還有蕭梓，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他扯過被子蓋在臉上，試圖阻斷思考，可是沒什么用處。一幕幕回憶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一一浮現(xiàn)。記起來，然后忘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不大亮，就連美好的夕陽都錯過了。這樣的睡眠并沒有讓蘇瀝得到任何滿足的感覺，頭疼得厲害，他靠在床頭，半天清醒不過來。

六點五十五。下午。

江子鑫和秦曉曉來看他，還拎了一籃子水果，不想也知道，這當然是江子鑫挑選的。蘇瀝笑說，“下次還是應該挑選些秦曉曉愛吃的。總歸你送我的這些東西都是給秦曉曉吃了。”

正在四處濺汁地啃著蘋果的秦曉曉止了動作，癟癟嘴，“哼，反正你也不吃，多浪費呀。阿瀝，你是不是就是因為嘴這么壞才生病的呀？”說完，她又孩子氣地做了個鬼臉。

站在窗前的江子鑫轉(zhuǎn)過身來，“蕭梓來了。”

“蕭梓！”秦曉曉驚訝地合不攏嘴，“阿瀝，你和蕭梓……”嘴角噙了一絲壞笑，秦曉曉還想八卦點什么，卻被秀姨的叫喚打斷了。然后，仍舊是披肩發(fā)小淑女模樣的蕭梓出現(xiàn)在了門口。

“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你。”蕭梓雙手握在書包肩帶上，有一點拘謹。

秦曉曉和蕭梓本就認識，如今蕭梓又和蘇瀝的關系叫人說不清道不明，秦曉曉自然對蕭梓有著萬分的熱情，見了蕭梓，蹦蹦噠噠地過來挽住她的胳膊。“蕭梓，你特地來看阿瀝啊？”著重了“特地”二字，秦曉曉臉上是一個大寫的好奇。蕭梓微微低頭，留海垂下，遮住了眼睛，像是羞赧，又像是尷尬。蘇瀝“咳咳”一聲，秦曉曉識趣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蕭梓你要吃水果嗎？這是子鑫買來給阿瀝的。”

“你也知道是給阿瀝的。”江子鑫接話。他勾起書包，大長腿一邁到蘇瀝和蕭梓之間拽走了秦曉曉。“我們先走了。”秦曉曉拼死掙扎，最后也難逃被拖走的命運。不甘心的她留下了一路“啊啊啊”的叫喚。

“曉曉真有意思。”蕭梓捂著嘴樂，眼睛彎彎像是月牙。

蘇瀝也是無奈，“是啊，她從小到大就是這么沒心沒肺。從前她最喜歡跟著阿翊……”雖然止了聲，那個名字到底還是被蘇瀝說出來。蘇瀝嘆了口氣，“嗯，她就是這樣。”

“林澤翊向我告白過。”雙手捏緊，蕭梓直面蘇瀝。

突如其來。

蘇瀝仿佛被人定了身，沒有回應。

林澤翊向我告白過。向蕭梓，告白過，林澤翊。幾個詞語在蘇瀝唇齒間環(huán)縈，他愣愣地偏過頭，窗外的天是墨色的，依稀可以看見幾顆遙遠的星星在閃著微弱的光。

“所以……”蕭梓有些緊張，從睫毛尖到手指尖都在顫抖，“蘇瀝，你不要喜歡他了。他不會喜歡你的……”

是什么時候呢？什么時候周圍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這個自以為很隱蔽的小秘密。蘇瀝感到有些頭疼。他擠出個包容的笑容，溫柔且順從，“嗯，我不會再喜歡他。”不是鄭重的承諾。也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證。蘇瀝的話語就像是輕飄飄的笑談，敷衍，隨意。好在，蕭梓不會細細斟酌他的語氣。她微笑著，心滿意足。

交代完這幾日的作業(yè)和課程，蕭梓起身告辭。蘇鴻和朋友吃完飯回來，正好看見蕭梓離開，于是叮囑蘇瀝，“外面天黑了，你把這位女同學送到車站去吧。”

一路上，蕭梓似乎心情很好，東西南北說了很多事情，蘇瀝都一一做以回應，不再那樣敷衍態(tài)度，反而是很有耐心的樣子。

月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是冰涼涼的意味。

那個夜晚，蘇瀝恭謹?shù)卣驹谔K鴻身邊，低著頭，“爺爺，我想清楚了。”

“那你明天回學校吧。”蘇鴻沒有抬頭看他，手下正握著毛筆在宣紙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