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會，作為旗下簽約作者，蘇瀝即使不喜這種觥籌交錯的場面活，卻也是拒絕不得的。西裝是蕭梓選的，如海一般的汪洋之藍，蘇瀝很喜歡。卻也在面對更衣鏡時不自覺想到如果林澤翊穿上會是怎樣。近來做夢總會夢到和林澤翊的過往，蘇瀝笑，或許是林澤翊最近總失眠，所以才會走來他的夢里。

“蘇瀝你比照片還要好看?！?

“嘖嘖，皮膚真好?！?

“好白啊，阿凝你看看他一個男生，比你還要白?！?

蕭梓挽著蘇瀝剛一出現在會場，畫手們便紛紛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最初時話題無疑是針對蘇瀝那叫女生嫉妒的皮膚，打一人驚呼之后，不絕于耳的就是有關蕭梓和蘇瀝關系的八卦。

“蕭主編和蘇瀝多登對啊。郎才女貌?！?

……

也算不得尷尬，蘇瀝只是覺得這般被人圍觀，總有些羞赧，故而稍稍低下了頭，他微微抿出些笑意，認真解釋道，“我和蕭梓只是好朋友?！?

畫手們哪里肯放過他，一直拍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別鬧了，一會年會就開始了。”蕭梓佯裝出些許的慍意，倒是起了一絲效果。鬧騰的女生們見撈不著八卦來取樂，極快也就散了。

年會算是一團和氣，平日里那些編輯之間，畫手之間的恩恩怨怨隱在歡聲笑語中，似乎消失匿跡。蘇瀝雖然不喜，倒也是竭力做出了享受的姿態來。時間過得不算難熬，也能在結束時感到一絲意猶未盡。

和新認識的人們告了別，蘇瀝理所當然是要去同蕭梓知會一聲，轉眼只見蕭梓輾轉于上層之中，應接不暇，也棄了去和她說話的打算。剛走出飯店不遠，蘇瀝就被剛剛還在言笑晏晏的蕭梓叫住，見到她自然是有些詫異。而那人明顯是一臉的不悅，“你怎么不等我一切，哼！”

蘇瀝歪過頭，趕忙向女大王抱歉，“我不是看你在那忙嘛?！?

“好吧，好吧?！迸笸鯏[擺手，表示自己寬容大度。爾后插科打諢一路，女大王到底還是道出了來意，“你是不是還想著那人？”

你是不是還想著那人？

無需點明，蘇瀝當然知道那人是誰。他想說是，他想說即使過了這么久，那人還是會時不時在午夜夢回與他相見。可說了又怎么樣，他知道蕭梓會如何勸誡他，他亦知道這樣的惦念不過是一種可笑的病態心理。爺爺說，該舍棄的必然留不得。于是，在秋后涼風中，蘇瀝輕輕舒展開眉眼，他溫柔地回答，“不想了。再也不會想了?！币蝗缍嗄昵?，他向蕭梓保證，他不會再喜歡林澤翊，語氣一樣誠懇。

蕭梓沒有應答，只是如從前那般挽過他的胳膊，像是好朋友一般。

(●?●)

翌日。

蕭梓和秦曉曉約出來見了一面。是的，一直以來，雖然蕭梓閉口不提，但是事實上，蕭梓和秦曉曉從未失去過聯系。不過，這也僅僅局限于秦曉曉。

秦曉曉捧著瓷杯，倚著沙發，是說不出的愜意，“最近左眼皮總是跳。”她說著，放了瓷杯，一只手蓋住左眼?！吧弦淮巫笱鄄煌５靥艺业搅宋夷莻€離家出走半個多月的U盤。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會回來?！甭劥艘痪洌掕魇种心弥奶O果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到了餐桌桌角里側。秦曉曉瞪著一雙眼睛，“怎么了？”

“沒什么?！笔掕鲝澫卵鼡炱鹛O果，“我再去洗一下?！?

“啊，我和你說，”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你，秦曉曉險些沒站穩，栽在地上，“林澤翊要去錄那個《加速蹦跶》了。就是你最喜歡的那個誰，那個，對，秦子業也要上的節目。我已經和林澤翊說了，如果看到秦子業一定要記得要個簽名?！?

顯然沒什么歡騰的氣氛，蕭梓驀地轉過身來，眸子里沒有喜悅的光，“前些日子不是說要離開娛樂圈了嗎？”

“??？”秦曉曉是滿臉詫異，“就突然又說想做這一行了。你也知道，他就是那么個人，想一出是一出。”

蕭梓沒再接話。

(●?●)

“?！?

是封郵件，一個叫做陸奚的導演想要買下蘇瀝的短篇小說《南城》，拍成電影，并且邀請蘇瀝做編劇。無疑是個好的機會，蘇瀝沒有猶豫就答應了見面的要求。

隔天和蕭梓見面的時候，蘇瀝說起了這件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蕭梓并沒有如往常迅速給予祝福替他開心，而是兜著圈子問他要不要離開京城，說是雜志社在燕城設立了分公司，歡迎他入職。

手指沿著咖啡杯壁摩挲，蘇瀝微微埋下頭，細碎的額發遮住眼睛的弧度。幾乎是在他將要說話的一刻，蕭梓心里就已經得到了答案。“我很感謝這么久以來你對我的照顧，可是，我還是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活著。”

蘇瀝的臉上是孩子氣的笑容，映在蕭梓眼里，倒是意外涌現些許心酸意味。蕭梓沒有執著，甚至連一絲掙扎也沒有，她只是定定神看著蘇瀝，幾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蘇瀝溫柔地問。

深呼吸之后，像是下了什么了不得的決心，蕭梓終于開口，“林澤翊也在這里?！?

林澤翊。

字還是原先的三個字，音也是蕭梓慣常泛著嗲意的普通話的音，可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是陌生吧。

太久沒有聽到這樣一個熟悉的名字，太久了。

蘇瀝甚至壞心地想，是不是可以側著頭問一聲，林澤翊是誰？可是他沒有，因為誰也不會相信蘇瀝能夠忘記林澤翊。

在這一瞬間膠著而起的記憶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立在窗前，手里捧著繪有卡通圖案的瓷杯，修長好看的手指抬動的幅度極小。他微微側身，沖著視角方向展露出清淺的笑。

是斑駁泛黃的畫面，像是老舊的熒幕，沒有聲音。

蘇瀝他，已經記不起林澤翊的聲音了。

“他……還好嗎？”

習慣性地將所有表情交付窗外，蕭梓囫圇在側臉中摸索蘇瀝的情緒，斟酌再斟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說，“他做了演員。”

有關于編劇和演員的夢想話題，林澤翊是在街道盡頭重新拾起。很明顯的是，這樣的戲言，蘇瀝早就忘記，而零星的針對林澤翊的細節印象，是很合適這樣的行業，也是很不合適。如此矛盾而生。

等不及接話，蕭梓按捺不住焦急又言，“再見面對誰都不好?！?

再殘忍的話語都會有人說出口，蘇瀝如是想著，輕輕笑著。

“可我也要生活呀?！彼麩o力地靠上沙發靠背，“我已經放下了，所以不會再在意，我想，林澤翊應該也是一樣吧?！?

應該。

我們揣測別人的想法時，“肯定”是表明了期待與篤定，那“應該”呢？是否又是期待不要，才會用了這種不安心的詞語。

因人而異，則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