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石猴在這樣一個信念之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天空中絢麗的霞光逐漸消失不見，夜色漸漸暗了下來，在這種情況下，深林中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鳥獸叫聲，石猴突然感到心驚膽寒。

24歲的人生之中，他還從來沒有在野外呆過的經歷。

“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個隱秘的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天明找到自己的同類。”石猴在心底這樣計劃著，“如果這個世界就是西游記中的那個世界的話，我對西游記了若指掌，難道還不能生存下來嗎？——只有先生存下來，才能想辦法回去。”

“回不去的。”

就在此刻，一個蒼老的聲音驀然傳出，那聲音沙啞之極，仿佛用盡了畢生的氣力才說出了這四個字……

“你是誰？”石猴四下張望，找不到聲音的來處……

頓時一陣恐慌掠上心頭，他開始捏著拳頭，有所戒備。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一切鳥獸蟲魚都能修煉成精，他們要吃掉自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再沒有一點聲音響起，遠處隱隱傳出幾聲狼嚎，聲音凄厲悠長，石猴手心冒汗……

“你是誰，在和我說話嗎？”他再次對著不知目標的目標說，試圖得到剛才聲音的答復。

“我就在你的身邊……咳咳……”蒼老的聲音竟開始咳嗽，仿佛是一個瀕死的老人。

“可我沒有看到你。”石猴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天色愈來愈暗，天空中群星閃現。石猴越來越害怕。

“但我就在你身邊……”

“你為什么不出來，……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會怕你，你為何不以本來面目示人？”石猴鼓足勇氣，說完這番話，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他畢竟是一個普通人，是一個文弱書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我就在你身邊。”

石猴這次聽清楚了，聲音從自己身邊的一顆參天老樹旁邊傳出，自己剛才就險些被地上的長樹枝絆倒，那樹枝就穿過泥土，連在老樹的身上。

石猴對著老樹道：“你是誰？你在哪？”

“我就在你身邊。”

“可我看不到你。”

“你已經看到我了。”

“我沒有看到。”

“已經看到了。”

“沒有……”石猴突然意識到，和他說話的正是身邊的這棵參天老樹。心下大驚，原來這樹已經修煉成精，他竟然能猜到自己的所想。

石猴并不像剛才那么害怕，因為他已經隱隱猜到，這棵老樹不會傷害自己，于是道：“你就是這棵老樹？”

“你總算開竅了。”那蒼老的聲音從樹干中傳出，似乎隱含諷刺之意。

“你知道……知道我是誰？”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回不去了？”

“什么回不去了？”

“你剛才不是在心底想，自己要回到石頭中去么？我剛剛想，既然從石頭中來到了這個世界，就沒有人愿意再回到石頭中去。命運既然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一定是有所安排的。況且你也根本回不去。”

石猴在心中哂笑，原來這老樹不過如此。

“你用不著笑話我，100多年來，我的讀心術已經退化了。”

讀心術？石猴聽得一頭霧水，說：“你一百多歲了？”

“咳咳……我是說我做了一百年的樹。”

“做了一百年的樹？你原本不是樹？”

“我原本也和你一樣，可以直立行走，后來又變成了人，然后又成了樹。我已經忘記了我多少年歲了，可能一千歲吧，也可能有一萬歲，我記不清了……”

石猴默然無話，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早已斷定這老樹是修煉成精的妖怪，但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要是以前，或許我還可以幫你。但現在，我只能憑著記憶去搜尋，我也不知道我的記憶靠不靠譜，我記得花果山大概有三百多條瀑布，但我真的不知道哪一條會是你要找的，我也不知道哪一條瀑布后面有你要找的洞，找到他似乎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我幫不上什么忙。”

石猴猛的一驚，這老樹再次猜到了自己的想法，的確，剛才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既然自己是未來的孫悟空，這里是花果山，那一定會有一個瀑布，并且瀑布后面有西游記中記載的水簾洞，他只是這樣想了，沒想到這老樹立即就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一個人的想法突然赤裸裸的暴露出來，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而恰恰這老樹又似乎特別喜歡賣弄自己的特殊能力，石猴不想和他糾纏，于是把話題岔開，說：“你為什么后來成了一棵樹呢？”

“如果你面對同樣的情況，面對要么成為一棵樹，要么死，我想你也會欣然選擇前者。”

石猴沒有作答，因為他知道這老樹還有話說。

“那個時候我被人用刀架著脖子，面對死亡，我苦苦哀求，求他讓我活下來，別殺我，只要讓我活著，我做什么都可以，對方說，那你就一輩子做一棵樹吧，從現在直到你死去。于是我就變成了一棵樹。

“久了之后，我再也無法施展變化，沒有人與我交流，我活著的唯一樂趣就是用讀心術去推測經過我身邊的生靈的想法，吸引他們來和我聊天，但是這樣的日子也不久了，我的壽元就快到了，現在每說一句話都幾乎要了我的命，我也真的要死了。我現在才發現死亡其實也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可怕。但是當時為什么不知道這個道理呢……咳咳……”

“100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不會告訴你。所以你也不要問。咳咳……你快找個地方休息吧，明天還得去找你的同類，只有找到他們，你才能在這里生存下來，我和你說了這么多的話，已經耗盡了元力，沒有三五年可能恢復不過來，就這樣吧，孩子，希望你一路幸運。咳咳……就這樣。”

聲音戛然而止，四下陷入沉寂，唯有漫天的繁星不知疲倦的眨巴著眼睛。

“喂！喂！怎么了？”

石猴用手使勁拍了拍樹干，樹干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石猴的印象中，所有妖怪都兇神惡煞，而這棵老樹精竟然沒有傷害自己，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石猴當然知道，在這里，并不是所有的情況都會像今晚這個樣子，并不是所有生靈都能像這棵老樹一樣不傷害自己。

他不想去想這些，抑或是不敢去想。

這一刻，饑餓、疲倦、孤獨種種感受一擁而上包裹住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石猴，他揉了揉眼，也不畏懼，直接靠在這棵老樹干上，將恐懼拋在腦后，沉沉睡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