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圖開始準備實驗所需的材料,首先他要解決這三個問題。
如何在外星人處換取相應的材料?
怎么換取不會引起外星人起疑?
怎么換取能規避外星人對部分資源的限制?
這三個問題,屠圖早在很久之前就開始思考和謀算了,此時有了點子,便能厚積薄發了。
首先投稿處也是用外星貨幣換取資源的地方,除了每月十五號23點至十六號7點的稿費結算時間,其他時間都可以用紙條的形式向外星人申請資源。
具體的申請流程是1.在紙條上寫好所需之物投入金屬抽屜,2.上方屏幕顯示的外星貨幣開始跌落,跌落的幅度就是換取物品所需的代價,3.點擊屏幕進行確認,等待一段時間后便可以從中取出物品了。
屠圖用稿費換取了一個房間作為實驗室,申請理由是農田和養殖基地,想種點蔬菜、養些動物。
金屬抽屜中出現了一張門卡,門卡極薄,卻擁有很多功能,表面可以投影地圖進行導航,還能作為遙控器,控制農田內的光照乃至人工降雨。
有了實驗基地后,屠圖開始兌換動植物和特定的基因藥劑,他把自己的真實意圖隱藏在大量的兌換之中。
讓肉質變得更好吃、提升出肉率等是幌子。
硬質化皮膚、油脂分泌、骨骼強化和變形這幾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為了防止外星人起疑,有些資源他是分批換的,或者讓其他人幫他兌換。
當然如果外星人會查監控,他們的這點小動作很快便會被發現。
但從之前的實驗來看,外星人只看他們是否能產出稿件,對他們的一些小動作似乎并不關注。
再說了即使有可能暴露,受到外星人責罰,屠圖也不會停下來,他對此事入了迷,什么都可以舍棄,只為了爭一口氣。
與誰爭氣?死去的好友姜思?提出靈感,卻又浪費靈感的西門斯?一副淡漠、高傲神態,不怎么理睬他的寶花?
地球上不太重視他的編輯?還是把他們抓到這里的外星人?
其實屠圖自己也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這么做,他就渾身不舒坦。
這一日屠圖在投喂鴨子的時候,一只鴨子突然嘎的一聲,噴出一顆由鴨油與羽毛構成的圓球,這圓球粘連到墻壁上,轟然炸開,把墻壁都炸出了個大洞!
屠圖見狀不驚反喜,知道自己的實驗初步成功了。
他對準改造鴨的脖子根部一抓,對方脖子便伸長且僵硬了,這是植入了類似貓后頸的習性,方便持握。
接著屠圖一手按住鴨脖,一手輕托鴨腹、輕輕一按,砰!又是一聲響聲,這離奇的生物兵器發出了它被人掌控之后的第一次攻擊,效果相當不錯,足以洞穿鋼板!
至于準星和射程問題,也不用擔心,鴨頭能360°旋轉,只要調整好角度,足以擊落半空之中的飛行物!
有了武器之后,接下來就是訓練士兵了,屠圖或威逼或利誘,好不容易集結了一批愿意參加此計劃的科幻作家,訓練他們飼養和使用鴨槍。
訓練到足以擊落稿費兌換的無人機之后,屠圖便準備前往這個區域的邊緣實際擊墜一架外星無人機看看。
一是為了獲取殘骸,研究其構造與稿費換來的無人機有什么區別。
二是想試探下外星人的態度,是否真的只在意他們投稿,不在意他們的一些小動作。
第一次的“狩獵”很順利,守衛區域邊緣的無人機速度并不是很快,將之擊落并非難事。
研究結果也很喜人,這些無人機雖然比他們用稿費兌換的無人機強一些,但強的有限,即使群聚而攻,以作家們的火力能足以壓制。
但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卻給事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巡游的無人機數量比原來還多了一架。
“往好處想,即使我們擊落了無人機,外星人也沒有對我們做出進一步的懲罰,只是補充了無人機。”
“從這個行為中,看不出憤怒的情緒,會不會這只是一種自律行為?外星人根本沒有關注我們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有人大膽的猜測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沒人知道,但此時他們只要一個理由就行了,一個能讓他們大膽繼續下去的理由。
更多人投入屠圖的計劃中,培養并訓練起“武器”來。
一個發現讓眾人無可奈何又哭笑不得,他們能換取最好的生物材料竟然就是鴨子。
鼠類太小,不好改造,獅虎等大型生物不太可控,且被外星人限制兌換,不像鴨子,一次就能兌換好幾只。
無奈之下,眾人只能繼續使用鴨槍,在培育一段時間后,作家們漸漸習慣這種武器,從單鴨流漸漸過渡到雙鴨流,即一個人能同時持握兩根鴨脖,控制鴨槍擊墜空中的無人機!
到最后的行動階段,更是達到了三鴨流,平時持握一把鴨槍保證射擊精度,如果敵機過多就雙手各持一把鴨槍,犧牲精度換取火力覆蓋。
如果這兩把鴨槍出現問題,就可以啟用別在腰帶上的最后一只鴨。
終于作家們準備好了,他們穿上特制的防彈服和頭盔,摸了摸手中的鴨槍,目光忐忑地望向前方,今天他們就要真正和外星人的無人機對上了,希望他們能一次功成,看到這個區域的盡頭究竟是什么……
05殘酷之窗
突襲時間選在“午夜”,倒不是覺得這個時間外星人也在睡覺,主要是這個時候是喜歡熬夜的作家們精神最亢奮的時候。
沒有日月的空間以燈光明暗為晝夜,此時燈光暗淡,只有拐彎處亮著小夜燈。
西門斯滿懷躊躇的摸著懷中的鴨槍,自己真該和其他人一同冒險嗎?
這里的生活不也蠻舒服的嗎?雖然沒有還在地球的記憶了,但西門斯隱隱約約感覺在地球的生活似乎還沒有這里來的自由!
至少在這里他可以盡情寫作,不用擔心生計問題,哪怕寫的再爛,只要投稿,就能獲得生存所需的物資。
最終讓西門斯走出“家門”的不是別的,只是好奇。
好奇心,既像天使指引人前行的路,又像是惡魔在無聲無息間誘惑人前往死路。
西門斯走在黯淡的路上,邁向明暗不定的未來,途經一個休息室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她挽著發髻,眼前盛放著一盞花燈,燈光明亮,照的她手中書本上的字清晰可見,聽聞腳步聲,她抬頭望向西門斯輕輕一笑。
“寶花老師……”西門斯覺得有些難堪,像是被老師發現調皮的孩子,實在是手持鴨槍的他顯得有些滑稽。
“停下來,喝杯茶如何?”
“不了,寶花老師,我還有事。”
“要去這個空間的邊緣嗎?”
“你怎么知道?!”西門斯露出驚訝的表情,雖然之前寶花參加過幾次聚會,但后來與屠圖意見相駁,便沒有再來,按理說她應該不知道這次的計劃才對!
寶花道:“我怎么知道的?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為什么會在這?”
“為什么?”
“我想勸你們放棄,留下來,有的時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這里足夠我們生活了,更能讓我們盡情寫作,何必試圖離開,回到地球呢?”
西門斯想了想后道:“雖然現在外星人給我們稿費,但如果有一天它膩了,不再為我們的作品付費了呢?
把我們送回地球自然是最好,但萬一它圖省事就把我們扔在這里呢?到時候我們可就只能等死了。
所以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前,我們至少要找到它,確認它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寶花盯著西門斯的眼睛緩緩道:“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屠圖的?”
西門斯沉默了一會后,換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道:“屠圖的,我只想看看這個世界的邊緣究竟是什么樣的!為了滿足這份好奇心,我死了也甘愿!”
寶花聞言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勸你了。
你不是我勸的第一個,應該也不是最后一個,我希望能成功幾個,不讓他們去冒險,萬一你們此次一去不復返,這里就要冷清許多了。”
“我會回來的,一定!”一股沒來由的自信涌上西門斯心頭,讓他如此說道。
“但愿如此。”寶花喝了口茶,不再理睬西門斯,繼續翻看手中的書。
這副樣子,讓西門斯感覺這個女人來此不是為了拯救什么,只是為了感受某種感情,來豐富她將寫的故事……
果然這里沒有什么救贖,都是沉溺于自己世界中自私的作家罷了。
眾人匯合,或提、或握、或抱著“武器”往這個空間的邊緣行去,屠圖走在最前面,抱著一只肥鴨,看著有些滑稽,但沒有一個人嘲笑他,甚至沒有竊竊私語,周圍只有潮水般起伏的呼吸聲。
人在呼吸,鴨子們也在呼吸,唯獨這個冷硬的世界不聲不響,恍惚間西門斯覺得他們乘坐著小船像是航行在深夜漆黑的海洋之上,迎面而來的墻便是那一座座水中的礁石。
人的一生就是不斷“面壁”、“破壁”的路途,終有一日會有一道墻壁將人攔下,將人生中斷,西門斯覺得今日或許便是他此生結束的日子。
那他為什么還會來此?他可以躲避啊。
西門斯捫心自問,答案涌現,如冷泉般刺骨,又似泥沼般無法掙脫——他想看看眼前的“墻壁”、“困境”、“世界”的另一邊究竟是什么。
又轉過一個彎,眾人漸漸能聽見外星無人機飛行的聲音了,那些插翅的惡魔近了。
在寂靜中,西門斯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回想起他作為作家的開端,他想寫一個有別現實的奇妙故事,來逃離束縛重重的苦悶現實。
被外星人抓到這個奇異的空間,真是如夢似幻,好似小說般的經歷啊,可日子久了,這份非常也變成了日常,讓西門斯厭煩,曾經他用筆戳破現實與夢幻的邊界,寫下第一個故事,而現如今,他要用自己手中荒誕的鴨槍擊碎已經淪為日常的故事,開創新的篇章。
來了!幽藍色閃著電光的無人機巡邏過來了,前排的作家們舉起造型荒誕無比的鴨槍對著無人機進行第一輪的射擊。
嘎嘎幾聲,外星無人機被凝固鴨油彈擊中化作一枚枚火球,但即使如此它們也沒有停下,繼續飛了過來,如一枚枚擇人而噬的幽靈鬼火。
作家們也不慌,他們早有預案,寫實作家退下,第二排偏虛構作家來到前線,他們手中的鴨槍和前排的不同,爆發出驚人的氣浪震開襲來的火球。
正常來說風助火勢,但此時鴨槍噴出的是二氧化碳,達到了滅火器的效果,在彈開無人機的同時,不使其爆炸。
最后作家們放下手中的鴨槍,讓它們變回鴨子,走著搖擺的鴨步來到墜毀的無人機旁,用鴨嘴戳了戳其殘骸,確認沒有問題后,眾人才上前,拎鴨脖,重新配備上鴨槍,繼續往前。
場景有點荒誕,但效果卻很好,就這樣作家們穩扎穩打,漸漸逼近這個空間的外圍。
“有點奇怪啊,越往這邊走,周圍看起來越臟,前面究竟是什么地方?如果是外星人的居住區,怎么會這么臟亂差,連我們人類自己疏于打掃的生活區都不如。”有人不安地說出自己的疑惑。
“可能外星人就喜歡這種環境吧……”
“又或者外星人早已離開,此地已成廢墟,呵,咱們被無人的廢墟困了這么久,真蠢啊。”
周圍都是作家,每一個人都能提出一個有趣的假設,但接下來見到的東西,他們沒一個猜到的。
在臟兮兮的走道盡頭是一扇巨大的窗,銀亮無一絲塵垢的金屬格柵中鑲嵌著一面面光亮如新的“玻璃”,嶄新的窗和臟兮兮的走廊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深感奇怪,為何有此差別。
窗外還是窗。
無數道窗,鑲嵌在與此間相對的墻壁上,一扇扇,足有萬千之數。
那是什么?窗內是什么?
答案就在窗上掛著一個個牌子上,上面用人類的語言寫著一個又一個職業“政客”、“軍人”、“科學家”!
短暫的沉默后,眾人發出雜亂的尖叫聲:“怎么可能?難道說!”
大家都是科幻作家,哪怕是純虛構的作家,也是科幻作家,講究邏輯,此時有了信息,他們自然能推論出一個個絕望的現實。
他們不是唯一被抓來的地球人。
看對面職業之齊全、分類之詳細,外星人把全地球人都抓來了,也不是不可能。
“呵呵,我們之前還以為外星人喜歡人類的科幻小說,才把我們抓過來的呢,原來我們一點也不特殊,只是被分類的人類之一。”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潰的喃喃自語道。
他們本以為對于外星人來說,他們這些科幻作家是特殊的,對方喜歡人類的故事,所以他們和外星人有談判的機會,甚至如果對方是自己的書迷,還能從中撈得一點好處,可現在看來這只是他們自作多情,他們只是被抓來的地球人其中之一。
幾乎所有科幻作家都絕望了,他們回不去地球了,甚至地球都未必存在了,恐怕早就被外星人拆分成一個個“隔間”了。
唯獨好奇心爆棚的西門斯跑到窗前,往右邊望去,他想看看他們隔壁是什么奇幻小說家嗎?還是魔幻小說家嗎?誰和他們這群科幻小說家比鄰?
“大師級……科幻小說家?殿堂級……科幻小說家?”西門斯念出旁邊窗子上方的標簽。
聽到西門斯的話,有個科幻作家,崩潰著捶地:“大師?殿堂?二流和一流嗎?那我們是什么……”
屠圖聞言嘴唇發白,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不是外星人不懂我們人類科幻作品的高度,而是因為我們被分類成……
姜思,真可笑啊,你因為寫不出而被分類到這里,又因為寫出了,而被這里所不如,哈哈哈哈。”
“made,我們窗子上面的標簽是個啥啊!”有人罵罵咧咧地問道。
“我來看看。”西門斯玩世不恭地笑著,準備仰頭去看。
“滾開!西門給我從窗口前滾開!”忽然屠圖惡狠狠地開口喊道。
“不干,我還要看!”西門斯笑嘻嘻沒有回頭,此時的他錯估了屠圖此時心中的怒火和瘋狂,屠圖見西門斯沒有從窗前離開,竟然對著他不遠處開了槍!
嘎嘎!像是小丑滑稽的笑聲,屠圖手中的鴨槍開火了,然后傳來西門斯的慘叫。
然而和狼狽不堪的西門斯不同,那扇被金屬格柵分隔的窗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人類的武器對它無效。
“你干嘛啊!瘋了嗎?”西門斯罵罵咧咧想要起身,但發現自己的腿沒有知覺了,站不起身。
屠圖聞言,面皮一抽,理性涌了上去,正準備道歉,但他忽然看見對面有個窗上掛一個寫著法官的牌子,他本準備脫口而出的客套話變作瘋狂的大笑。
是啊!是的!在人類被外星人分類、社會支離破碎的成一個個小團體的當下,誰能審判他?誰能制裁他?他又何必再假惺惺遵守過去的道德倫常。
屠圖掃視全場,曾經他文質彬彬地在眾人眼前講述他理想,一起賺稿費,乃至回到地球成為名人,如今他如同一頭野獸在眾人面前嘶吼自己最純粹的情感:“誰都不許去看我們這里的標簽,誰去誰死!”
眾人沉默不語,他們也不太想知道自己究竟被外星人貼了什么標簽。
“……也許咱們是驚奇小說家,就像美國的超級英雄那種,好萊塢的劇本家!”有人說道,這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但沒有人反駁,甚至剛剛鬧的最歡的西門斯也沉默了。
忽然有人叫喊道:“你們聽!好像有無人機的聲音!”
“去看看!”屠圖道,他好像恢復了冷靜,又或者他試圖用自己的社會身份來穩固自己的情緒。
“不好了,我們擊落的無人機又出現了,數量還在漸漸增多!”
“走吧。”屠圖率先沖了出去,其他人也緊隨其后。
“不是,也帶上我啊!”西門斯喊道,但沒一個人理睬他,都在避諱他,畢竟帶上他這個拖油瓶,待會突圍可就要困難許多了,而且萬一觸怒了屠圖,讓他再度發瘋攻擊過來,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更何況,救這個玩世不恭的西門斯又有什么好處嗎?
見所有人都冷漠地離去,西門斯苦笑一聲,他曾經一直在逃避與他人建立聯系,只想沉溺于自己的故事之中,如今竟為了活命祈求和他人建立聯系,真是丑陋啊。
現在已經晚了,他用無數個日夜疏遠的人群,又怎么可能因為如今這一剎那再度拉近關系?
人聲漸漸遠去,西門斯身邊只剩下三只鴨子,武器特化的它們根本無法食用,西門斯索性放它們自行離去,一個人在此等待自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