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好生霸道，明明是你家馬夫駕車不力在先，我家丫頭不過是護住心切，卻被你無辜斥責。這青天白日的，還有沒有王法。”玲瓏在寧緗的扶持下慢慢站起，污泥沾染在白裙上分外醒目。

馬車中的男子聽完玲瓏的辯駁，并沒有立即回話，反倒是沉默了片刻。玲瓏本不是不饒人的人，只是來人的聲音讓她想掀簾一望。

“好能言善辯的嘴，既然姑娘這么說，我若在追問倒失去了公子的風度。今日之事且算我家奴駕車不當，讓小姐受了驚。”說著從馬車內伸出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窗簾在掀開的一瞬間，玲瓏只看得萬丈光芒。

眼眸狹長如墨點，俊挺的鼻梁下，薄唇染脂。長發張揚飄落在胸前緋色的華服上，更襯得那一雙眼眸狷狂邪魅，冷峻無雙。淡色目光在玲瓏臉上轉了一圈后，落在了裙擺之上。嘴角輕揚，滿目不屑冷意。

“弄臟了姑娘的衣裳真是抱歉，這些銀子權當賠償，姑娘可以去換身干凈好點的衣服。”五指骨節分明，隨意一揮一個銀絲線鉤織出的錢袋便落在了玲瓏面前。

玲瓏柳眉一挑，俏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色：“公子是商家之子吧？”

曹復肆意一笑，玲瓏掩藏在笑色之下的譏諷讓曹復覺得很是有趣。在曹復的腦海里對自己這個小姑子本沒有太深的印象，就算想起來也是那張冷冰冰毫無表情的臉。還記得自己救她時候那奄奄一息的模樣，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她變得機靈聰慧，富有生氣，竟如同換了個人般。

“是與不是有何與此有關系？”明知是個陷阱，卻依然入套，為的就是看她如何巧舌如簧。

果然玲瓏的嘴角忍不住得意上揚，目光挑釁的對曹復道：“商人重利，公子若是商賈之后那倒情有可原，若不是……那倒真的好好討教討教貴府的‘教養’了！”說罷撿起地上的錢包，隨手掂量著道：“論分量似乎不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砸傷人——”說完就朝著曹復那張禍國殃民的俊臉上扔去。

曹復生的眉目如畫，自幼便很注重保護，因為對他來說，保護臉是保護他生命的關鍵。察覺到玲瓏的動作后，當下便做出反應，長臂伸展順手接住飛來的錢袋。怒意隱隱的對玲瓏反擊道：“不知道姑娘是不是蠻奴之后，竟這生的這般刁蠻，實在可惜了這張閉月羞花似的臉。”說完還若有所思的掃了下玲瓏的胸前。

色胚！玲瓏反射性的想伸手擋住他猥褻的目光，可一想在大街之上做這個動作，自己被非禮的事情不是昭然若揭？那以后還怎么在平川混！手臂僵在半空，隨后在曹復早有所料的目光中慢慢落下。

原以為他是一個氣勢蓋天的英雄男兒，如今看來卻是自己想錯了，并且錯的一塌糊涂！不知道為什么，每每想起那個鮮紅的身影，玲瓏心頭便覺有希望，那感覺彷如陽光灑進心頭。可如今希望破滅，玲瓏頓覺自己的世界一下少了些什么，不再那么圓滿。這么想著，原本氣憤的火焰一下失去了大半怒意，不由的泄氣起來。

“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去宋府嗎？”寧緗站在玲瓏身旁，關切的望著她。剛剛那一幕，她不是不想動手，奈何玲瓏一直抓著她的手臂，阻止她向前的舉動。知道她的用意，寧緗只能安然不動，直到看到她委屈的臉色時，才開口。

玲瓏望了眼被污染的裙子，一下沒了心情，搖搖頭道：“我這副模樣怎么去宋府，先回去吧。”說完不再看曹復一眼，徑自轉身離開。

曹復再玲瓏轉身之后，放下了車簾，原本冷辣、冷嘲熱諷的嘴臉瞬間如面具般脫下。目光沉靜如水，如夏夜的荷塘，匯聚滿天星光，卻又如水霧深山，煙波浩渺，霧里看花，朦朧不清。

看不清，摸不透，全身散發著霸道狂野的氣焰，仿佛正在復蘇的巨龍，只待騰云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