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自來,不告而別。
不請自來而又不告而別的事物,
然而即使彼此只交匯過一次,即使微弱得不會被人注意,那也是能支撐心靈的,重要的邂逅。
時新辰冷著臉說:“安放,你給我離那個顏開遠點,他絕對不是什么好人?”
安放揉了揉被他拽得生疼的胳膊,厲聲道:“你憑什么能這么輕易地評論別人,憑什么管我的事情?”
時新辰意識到自己有些著急,深吸了一口氣放緩語氣說:“安放,我是為你好,你聽我說……”
“夠了!你是我什么人,時新辰,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跟過去的任何人有人和牽扯了!”
時新辰淡淡地望著她說:“你在逃避,安放,你自從十六歲那年許文諾拋棄你,你父母離開你,就一直沉浸在悲傷里,你以為你換了個城市換了個名字就可以躲避著一切嗎?你知道的,不可能。”
安放忍住淚水說:“那你讓我怎么辦,你讓我繼續呆在廈門舉目無親繼續難過嗎?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這么說我。”她的語氣幾乎帶著央求。
不懂?他怎么會不懂?
時新辰直直地看著安放,沉靜的說:“你知道嗎,杜伯父當年的死,并不是一場意外。”
安放猛地抬頭,踉蹌了一下,眼眶里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決堤:“到底是怎么回事?”
時新辰心疼得擁抱住安放,柔聲說:“我這幾年一直在調查,但是現在還沒有調查出來,只知道,他當年的車禍,是有人故意而為。”
安放幾乎虛脫了,幸虧有時新辰的支撐,她握緊拳頭,原來,她這么多年所受的苦,都是被人害的。
安放從時新辰的懷抱中掙脫出來,緊緊地抓住時新辰的袖子:“你幫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你。”
時新辰皺著眉頭用手拭去安放臉上的淚水,柔聲說:“你跟我回廈門,跟我在一起,我會讓你忘記那個拋棄你的許文諾,好不好?”他的聲音像是在哀求。
安放松開時新辰的袖子,呆呆地看著他,一直不停地搖頭,淚水仿佛斷了線的珠子。
時新辰看著她,難道她就這么不想跟他在一起嗎?
然后他冷冷地說:“安放,能幫你的只有我了,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在離開LS之前。”
他又怎么會不懂安放的痛楚,她不想跟他在一起,不想回廈門,那是一個她充滿各種悲喜回憶的城市。可他又何嘗不痛?作為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他在家中每天都抬不起頭,直到遇到安放,那個唯一給他溫暖的女孩,可是她又一聲不吭的從他身邊消失。
然而她十六歲那一句戲言,卻支撐他走過十年黑暗的日子,而今,時新辰回頭看了看安放,他要成為她的支撐。
……
回憶有時候,就像一把巨大的傘,遮住了時間的傾盆,卻留下水漬的殘痕,讓你不得不正視它的存在。
杜菲菲就像一陣黑色的龍卷風一般,覆蓋了他十六歲的年華,讓他逃也逃不掉。
杜菲菲那天放學,正愁著該怎么才能讓時新辰不討厭自己,突然就靈機一動,非纏著時新辰要去他家,說要讓他幫她解題。時新辰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她,可杜菲菲是誰,她毫無保留地發揮她死纏爛打和厚顏無恥的本領,還是去了他家,時新辰一路上一直默不作聲。
時父不在家,在家的只有剛剛被司機從學校接回家的時覃杰,時新辰的弟弟,還有時覃杰的母親,是一個很華貴的人,哪怕在家,渾身上下也戴滿了珠寶。杜菲菲看著她滿臉的濃妝,就有些厭惡,自己的媽媽從來不會化這樣的妝,但她還是畢恭畢敬地喊了聲“阿姨好”。
時母看見杜菲菲來了,馬上堆起滿臉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都擠成堆,她熱情地歡迎她,連忙吩咐家中的阿姨準備水果,然后把自己的兒子推到杜菲菲面前,時覃杰眼神輕蔑地看著杜菲菲,一聲不吭。
杜菲菲非常不喜歡眼前這個比她還要趾高氣昂的人,于是連看也不看一眼,直接繞過去,笑瞇瞇地對他母親說:“阿姨,我是來找時新辰玩的。”說完便跑到默默無聲上樓的時新辰旁邊,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時覃杰在樓下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
時新辰和杜菲菲到了他的房間,杜菲菲發現時新辰的房間很大但太簡潔,除了黑色和白色幾乎沒有別的顏色,連窗簾都是白色條紋的,她看著別扭,于是就把自己書包上的粉色小熊掛墜放到他的書櫥上,輕松一笑,這樣就順眼多了。
杜菲菲湊到他面前有些好奇地問:“你回家為什么都不搭理你媽媽和你弟弟呢?”
時新辰沉默了一會說:“你不是要解題嗎?”
“我說這個你也信,我就是跑你們家來玩的。”杜菲菲調皮地笑了出來,要她回了家學習,簡直比豬上天還奇怪。
時新辰不再講話,杜菲菲用他的電腦自顧自地玩了一會,感覺實在太無聊,于是就告訴時新辰她想回家。
“我送你。”
七點多的天已經有些黑了,時新辰和杜菲菲走在人不多的馬路上,兩人一句話都不說。
突然時新辰清冷的聲音響起:“她不是我的媽媽。”
“啊?”杜菲菲腦袋還沒轉過彎來。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我的媽媽在沒嫁給我爸爸之前就懷了我,結果生我的時候難產而死,那時爸爸仍然沒有娶我媽媽,他在我剛出生不久,就娶了別的女人,也就是現在時覃杰的母親。”
時新辰一直低著頭,語氣沒有什么異常,可杜菲菲卻很清楚,他此刻一定很難過。
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心疼起眼前有些瘦削輕薄的時新辰來,然后用比時新辰矮了一個頭的身軀輕輕地抱了抱他,時新辰緊緊地回抱她,好想抱住了唯一的太陽一樣。
他覺得,那是他這些年來,最溫暖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