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族騎兵的速度遠比李林笑想象的快得多。用風馳電掣來形容毫不為過。兩人飛身上馬之際，黑壓壓三片已到三百米開外。三面都是八旗鐵騎，只能南走。二人掉轉馬頭，十幾名親隨策馬將二人護在中間。戰馬沖下小土坡，朝那群牛羊奔去。

牛羊受了驚嚇，四散奔逃，有些跑得慢的被外圍的隨從所乘之馬踢翻在地，腸穿肚破。血肉模糊。隨從的戰馬經過這一撞，也驚得四散跑開。十幾個人淹沒在幾百只牛羊當中。李林笑暗自揣度，袁崇煥巡撫遼東，是個文人呀！運籌帷幄可以，上戰場，揮刀血刃的事情，他便不再行了。所以策馬緊緊跟在袁崇煥左右。

這時‘啊’一聲女子的尖叫從左側草地上傳來。李林笑余光一掃，一個姑娘跌坐在草地上。不及細想，他身子往左邊一側，探手攬住那姑娘的細腰，順勢一撈，將姑娘貫到自己懷中。一抹奇特的香氣飄來。李林笑精神為之一震，雙腳用力，夾住白馬肚子。白馬會意，幾個起落，已追上前面的袁崇煥。

這時滿族騎兵距他們已不足百米。跑在前面的幾名軍官，李林笑甚至能看清他們臉上長了幾顆黑痣。這些騎兵手舞彎刀，狂風暴雨般驟然而至。嗚嗚之聲，此起彼伏。轉瞬間幾百只牛羊死于彎刀弓箭之下。

李林笑追上袁崇煥，疾聲問道，“大人，他們好像不是沖我們來的！”

“嗯，他們是沖那群牛羊來到。看陣勢，不下有五六百騎兵。估計是皇太極派出來的前哨。看見這邊牛羊肥碩，起了賊心。做起了強盜的勾當。”袁崇煥一扭頭，瞥見坐在李林笑懷中的滿族姑娘，“你救了她？”李林笑點點頭，不知袁崇煥如何會有此一問。

“算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揚鞭策馬，極速前進。以圖脫離八旗兵的可追擊范圍。

十幾名親隨此時已闖出牛羊陣，跟了上來。李林笑回頭看八旗騎兵。見他們沒有追來，才略微放下心。誰知就在這時，一個八旗兵高喊，“前面那穿紅袍的就是袁崇煥。別讓他跑了。”李林笑朝那人望去。“他媽的，這人是個地地道道的漢人。一身滿族騎兵的打扮，看上去有些滑稽。”

隨后一個紅臉滿族軍官手中的彎刀在空中一晃，朝后面搶掠牛羊的騎兵喊了幾句，那些騎兵放下手中的牲畜，縱馬揮刀朝李林笑他們掩殺過來。

“快走，那紅臉的軍官是多爾袞！”懷中的姑娘一口流利的漢話讓李林笑吃了一驚。

“看來今日很難全身而退了！”袁崇煥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李林笑，“李千戶，你帶著這位姑娘先走，我與隨從殺回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李林笑沒料到袁崇煥竟讓自己先走，感動之余豪情頓起，順手將懷中的姑娘甩到袁崇煥的馬背。“大人，你對我和鐵匠有知遇之恩，林笑豈敢忘記！大人是我大明之柱石，林笑一介武夫當馬革裹尸，保大人安全！”李林笑撥轉馬頭，手中大刀一順，朝紅臉軍官殺去。

紅臉軍官是個十六七歲少年，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威勢。“這就是多爾袞，沒想到他此時還這么年輕。”李林笑面對這位后金猛將，心中不免有幾分敬畏。如果今日不是在戰場上相遇，他真想坐下來，好好和這位名震史書的軍事家聊聊。

李林笑腦中電光火石間，再次在芯片中搜索大刀臨戰使用技巧。這是李林笑第一次在情況如此危機之時，搜尋芯片中的內容。也許是思想不夠集中，這次他沒能搜索到大刀的用法。而是在腦中浮現出功夫巨星李小龍關于截拳道的一句闡述。大意是技擊的技巧就是移動的技巧。簡單有效的攻擊，力量與速度的完美結合，能給敵人以毀滅性打擊。

簡單有效，力量與速度，真不愧是一代宗師。李林笑手心已經沁出汗水。他已把一切刀法技巧忘記，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擋我者死。

多爾袞一提韁繩，立馬橫刀在小土坡上，并沒有沖殺過來。多爾袞手中彎刀一揮，后面飛出兩隊騎兵，從左右兩側包抄過來。另一部騎兵則繼續追趕前面的袁崇煥。多爾袞果然是帥才，臨敵指揮冷靜，從容。雖只有十六七歲，但已有大將風范。李林笑向袁崇煥策馬的方向看去，一路騎兵已將他們的退路截斷，后面追趕的騎兵正掩殺過去。多爾袞手下的騎兵這一次并未用弓箭射殺。李林笑估計，多爾袞是想活捉袁崇煥。

看場中情行，李林笑心一橫，打定主意。擒賊先擒王，唯有活捉多爾袞才能令袁崇煥平安脫險。當下大吼一聲，催動胯下白馬，撇下包圍自己的騎兵不顧，直取小土坡上觀戰的多爾袞。

這些八旗兵個個戰場經驗豐富，見他催馬向前，便知他要直取自己的主帥。紛紛圍追堵截，將李林笑團團圍住。

李林笑一聲冷笑，手起刀落將一名騎兵砍落馬下。白馬神駿異常，快如閃電，迎著沖過來的騎兵奔去。后面尾追的騎兵轉瞬便被他甩出五六丈遠。

一左一右兩股寒風在他頸項處吹起。騎兵的彎刀在日頭下閃著寒光，李林笑一個鐵板橋，平躺在馬鞍上，手中大刀猶如一道白色旋風，秋風掃落葉，兩名騎兵慘叫一聲，驚恐地看著自己光禿禿的手臂。原本屬于自己的那只手，正握著彎刀靜靜地躺在地上。人借馬勢，馬揚人威，李林笑一刀劈下，開山裂石，將一名騎兵的半邊身子削落馬下。那騎兵看著自己剩下的半邊身子，直到鮮血噴濺而出，栽落馬下才意識到自己已成了刀下鬼魂。

李林笑已經殺紅了眼，忘了世間一切的美好與善良。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活捉多爾袞，保護袁崇煥。誰擋我的路，我便殺誰。滿族騎兵驍勇善戰，但也未見過此等殺人的方法。一時驚得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上前。

多爾滾橫刀立馬，微微一驚，好彪悍的一員虎將。如果此人能為自己所用，那是再好不過了。隨即下令，不許放箭，要活捉。李林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大刀在白馬屁股上重重一拍，白馬一聲嘶鳴，騰空躍起，幾個起落已然來到多爾袞身旁。

眾騎兵沒料到李林笑的白馬如此神駿，轉瞬便將眾人甩開，躍到多爾袞身側。多爾袞也是一驚，揉揉眼，只當自己眼花了。李林笑伸左手，抓住多爾袞的腰帶，將他橫更在馬背上。一舉生擒多爾袞，李林笑自己也有些不信。這其中僥幸的成分居多。眾騎兵一陣呼號，潮水般朝這邊涌來，片刻將李林笑圍住。

“不要亂來，看看吧，我勇敢的將士，你們的袁崇煥大人已在我們手里了！”一名軍官模樣的漢人沖身后一揮手，騎兵呼啦一聲往兩旁一閃，讓出一條通道。

袁崇煥騎在馬上，臉上從容淡定。那個滿族姑娘已下馬，在一旁步行。袁崇煥身后剩下不到五六名親隨。各各血染戰袍，滿臉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鮮血，還是滿族騎兵鮮血。

“你是誰，為何一個漢人，卻要為滿人賣命？”李林笑最痛恨漢奸。又見他一臉趾高氣昂的模樣，心中怒火暴起，雙眸中赤炎燃燒，熾熱無比。

“嘿嘿，我叫尚可喜。你說的不錯，我是個漢人。我的對與錯，今日沒有必要跟你說。快將貝勒爺放下。或可饒你一命。你看看四周的騎兵，一人丟一根馬鞭，都能將你壓死。”尚可喜為何投靠皇太極，李林笑并不知情。但他的故事，在電視劇里也看到過。這時也沒有這份閑心去想這些。

“多爾袞，看你是條好漢，我也不為難你。你讓手下騎兵后退一里地。再麻煩貝勒爺跟我們走一程。到了地方，我便放你回來。怎么樣，我這個要求不過份吧！”李林笑是個血性漢子，所謂惺惺相惜，對于同樣強悍的多爾袞，天然的有一種愛惜，欣賞情感在里面。

“好，我相信你！”李林笑聞言左手一松，讓橫亙在馬背上的多爾袞換了個姿勢。多爾袞坐在李林笑身前，沖滿洲騎兵喊了幾句，然后用漢話對尚可喜說道，“尚總兵，你帶著大家退出一里地，遠遠地跟著就行！”尚可喜知道多爾袞的脾氣，一揮手，馬蹄聲再次響起，轟隆隆的聲音震顫四野，漸漸遠去。

“今日讓大人身陷險境，屬下真是罪該萬死！”李林笑后悔自己提出信馬由韁之事。要不是自己力邀袁崇煥出城，騎馬，怎會令他差點成為多爾袞的俘虜。

“李千戶，何須自責。今日若不是你，袁某人豈能活命。雖身陷險境，但你讓我看到了男兒的血性，讓我看到了大明的復興啊！哈……”袁崇煥對于這位自己一手提拔的鄉間小子，又多了一份喜愛。他甚至把李林笑看作自己的接班人，匡扶社稷，靖邊安民，他是大明希望之所在。

“袁崇煥果然氣度不凡，今日晚輩有幸一睹大人風采，真是三生有幸！”多爾袞沖袁崇煥一抱拳。

“貝勒，你謬贊了！滿漢本是一家。今日弄到舉刀相向，苦的到底是百姓！”袁崇煥望著一臉驚慌的滿族姑娘嘆了口氣，“姑娘，你是愿意待在這里，還是隨我們一起走？”

那姑娘看看李林笑，瞅瞅多爾袞，最后伸出手，抓住馬鞍，翻身上了一匹無主戰馬。一行人不再說話，默默地向廣寧右屯衛前進。尚可喜則帥滿洲騎兵在一里地外遠遠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