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一笑，為你消得人憔悴。

滾滾紅塵，孤枕難眠熬青絲。

飛雪，滿天狂舞。

初戀望眼欲穿，尋夢山莊外的石徑上仍然是杳無人跡。

錦衣刀客，勁裝鐵衛(wèi)，幾百人持刀握劍，把這座山莊守得猶如鐵桶一般。玉泉山下，明崗暗哨，遍布四野。沒有神機營的腰牌，就算你是山神土地，也休想靠近尋夢山莊半步。

浪子是否已擒住了放箭之人，她不知道。五十名神道堂的刀客剛到，神機營的大隊校尉也隨之從天而降。初戀被護送上玉泉山已有整整半個月了，可是日思夜盼的夫君仍然沒有半點音訊。

假若沒有發(fā)生松花湖畔的心跳和窺視，沒有俠侶映襯圓月的浪漫童話，沒有七彩云霧中同生共死的一吻，初戀還只是一個正在哼唱著漁歌的小姑娘。

神機營的田七爺已給她送來了早點，又是新的一天的開始。浪子會不會在不知不覺的某一刻，踏上玉泉山的石徑，給她帶來無窮的驚喜呢？

憑欄遠眺，天已近午，恍惚若幻的飄飄飛雪中，急匆匆趕上山來的人，確有一位。

他頭戴旱獺風帽，身披大紅風氅。

是菜鳥。

***

菜鳥是蔡蛟的外號。

甭管別人怎么叫他，蔡蛟都沒法子不高興。從四年前征西大軍中的一名游擊，他一升再升，一直升至神機營都統(tǒng)，他簡直可稱是平步青云了。

主要是因為，妙生是蔡蛟的磕頭把子。在不就是，是因為他身懷高深莫測的武功。

不過到了現(xiàn)在，這些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只要中堂大人還依然對他信任，便會萬事OK。

盡管他的模樣實在夠菜，做人憨，做事肉，但是他的風頭正勁，如日中天。

菜鳥今天笑嘻嘻地爬上玉泉山，他的心里只盤算著一件事。

蒙騙初戀。

他給她捎來了一個假消息：醉鄉(xiāng)侯無雙，正率領著千軍萬馬勇追窮寇，待浪子凱旋之日，中堂大人將會為他們主持婚禮。

之所以派蔡蛟來，是因為他長得憨厚。

但，蔡蛟卻并不是真傻。

誰要是把蔡蛟真的當成了菜鳥，那個人才是個真正的二爺。

雖然面帶豬相，可他心中嘹亮。

菜鳥剛剛還專程去了趟醉鄉(xiāng)侯府，成功的騙過了浪子的父母。

他雖然善于騙人，卻也有自己的原則。

他一定會讓受騙的人，在深信不疑的同時，明了他是心懷善意，用心良苦。

他是個實在人。

所以今天，他又在尋夢山莊把初戀也給哄得喜上眉梢。

其實除了妙生，菜鳥的把兄弟還有一位。

***

朱雀也有個形象的綽號：竄天猴。

在潼關之戰(zhàn)的血拼中，他曾經(jīng)救過菜鳥的一條命。現(xiàn)在，朱雀的公開身份是富甲一方的瑞福綢緞莊的大掌柜，雖然比上不足，但比起當初征西大軍中的一名暗哨特攻，今天的朱雀已經(jīng)不知強過了多少倍。

但是，這些日子，他不但根本竄不上天，就連平時走個道，也需要加倍小心。因為他在白塔寺一擊必中的絕對優(yōu)勢下出手，結(jié)果還是被一柄看不見的空劍刺瞎了一只眼睛。

”奶奶個熊！”

竄天猴的真實身份是大內(nèi)密探。

天字第一號殺手。

絕對服從，不問原由，是大內(nèi)密探必須恪守的首要原則。所以，這些年他對自己所執(zhí)行的每一個指令，都似懂非懂。

他不需要懂。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長年的密探生涯，朱雀早已習慣了聽從于簡捷的各種指令。每天清晨，他都會麻木地打開門外的黑漆信箱，假如里面剛好有一張折成魚形的紙條，那么他的差事就來了。

八月十五　他收到指令：測試浪子。

半個月前，他的信箱留言是：誘入白塔寺，擊斃醉鄉(xiāng)侯。

今天的信息更短：殺楊丹。

朱雀似乎早已厭倦了去猜測原由，這也是個大忌。上面之所以選擇了他，就是因為他辦事果斷，而且基本上沒有一點兒的好奇心。殺人只是他的職業(yè)，他是不需要向死人解釋理由的。只要他收到短信，他的鐵棒就一定會砸在那個人頭上。

其實，他也不是從來沒有懷疑過指令的對錯，可懷疑歸懷疑，他也根本無從認證，他甚至根本也不知道該去向誰討教。

就像去年的仲夏，他受命干掉昆玉河邊的垂釣者，鐵棒揮出，他才看到了斗笠下那雙無所畏懼的眼睛。

但殺戮已經(jīng)無可更改。

垂釣的老者肝腦涂地，死狀奇慘。

當夜，朱雀喝下了整壇老酒，卻仍然不醉。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大放悲聲。

他親手暗殺了朝廷的忠良。

老將虎臣。

這位年逾古稀的八旗名將，乃是朱雀今生最為崇拜的英雄。

他沒有殺錯人。但他，卻比失了手還要痛苦萬分。

這種痛苦無人理解，更無人傾訴。

***

正月二十三，沒有風，晴空萬里。

正月里的山海關，難得能有這樣的好天氣。守城的官兵，正在神情安逸的享受著下午的陽光。

楊丹又在巡城。

眼下，使用三尖兩刃刀的武將少之又少。所以哪怕離得很遠，也絕不會認錯了人。

在這一天出關的人，也明顯多于以往，大街上吆喝叫賣，聲聲不絕。甚至還有人，居然在關前的空場上賣藝歌舞。

歌聲迷醉，舞姿朦朧。

兩個體態(tài)豐腴的女人，一歌一舞，撩撥起路人熾熱的欲望。

”這才是真正的街舞！”

陶醉的人們相隨舞動，都忘了自己是該出關還是進去。

歌聲也轉(zhuǎn)換成了嘶啞而充滿誘惑的音色，聽得人們?nèi)缱砣绨V，目光凄迷。

轉(zhuǎn)眼之間黑云壓城。

大冰碴子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