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然昏昏沉沉地醒來,看著窗外一片漆黑,聽著火車“叩、叩、叩”的聲響,她從硬臥上下來,坐到走廊邊的座位上,托腮深思。
這一趟列車向西而行,與其往東邊的沿海城市湊熱鬧,簡然想,不如去西邊人煙少的地方,只圖清凈。
百般無聊之際,簡然拿出手機,上車之前因為害怕目的地沒到手機就沒電了所以特意開了飛行模式省電,現在,簡然關了飛行模式。
通知頁面異常平靜,只有任麗發的幾條語音,無非就是問她最近在干嘛以后有什么打算之類的,還有比較醒目的就是那三通未接電話,是趙朔清。
簡然皺眉,這下換簡然一頭霧水了,真不知道趙朔清在想什么?
簡然插上耳機,托腮看著窗外,雖然一片漆黑,但偶爾也能在遠處看見零星點點的燈光,簡然腦子里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去想,就這樣安靜地享受此刻。
“嗡——嗡——”手機開始震動。
好景不長。
“喂?”
“然然你去哪里了?為什么不接電話?”趙朔清語氣急促。
簡然沉默,并不是特別想回答,她現在心中異常平靜,如死水。
“然然,我不知道你現在在哪,但是我真的很擔心你,你回來好不好,至少別讓我找不到你,你想讓我多陪陪你,那我就多陪陪你,每天都見你都去陪你好不好?你別這樣消失不見,你的朋友、家人都不知道你在哪,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辦?你快告訴我你在哪?你快回來,我在等你?!壁w朔清語氣輕緩,像是在哄簡然。
簡然垂下眼簾,依舊什么都不說。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回頭嗎?然而她并不想。
可能趙朔清以為簡然的突然消失是因為他許久對簡然的漠視,可并不完全是這樣,簡然只是累了,她疲憊于工作、疲憊于周遭的事物,她只是想暫時,暫時找到一個寧靜的地方來放松。
“我不會回去,也不會回到你身邊,我們回不去了?!焙喨坏恼Z氣平淡地像是在述說一件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
“簡然?你是認真的?為什么?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了,磨合了這么久了為什么要放棄?對,是我的錯,我不該那么忽略你,可我說了我會改,你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嗎?”
“再見?!焙喨徊辉傧胝f什么。
“簡然,你真好狠的心?!壁w朔清咬牙,他真的不明白,在一起兩年的女友,用心去愛了兩年的女友,為什么僅僅因為這一件事離開了他,在一起互相磨合的那段時間,不論發生怎么樣的事情,兩個人都那么認真地去解決,可為什么最后會因為這小小的難關敗下陣來呢?
趙朔清不懂,可簡然心里再明白不過的。
就算趙朔清這次,他真的改了,他真的每天跟簡然見面,每天陪簡然,他就算真的做到如此了,那他也僅僅做到了而已。
簡單來說,他并不是自愿的,如果一個人真的一往情深地愛你,怎么會連陪你這樣的小事都要說出口?怎么連你心中積攢得這么多的壓力都無動于衷?
簡然遇見趙朔清,就像是在鮮花店中遇見的盛放的嬌艷欲滴的玫瑰,短暫地,遇見了最美的那段時間。
簡然無疑是貪心的,如果這也能成為是一種奢望的話,因為她想要的不是轉瞬即逝,她要的,是一直。
簡然想起了和趙朔清的以前,趙朔清一出現在簡然的生活中,就是一道亮光,他開朗,熱情,陽光,做事又穩重,哪個老板不想要這樣的員工呢?所以,趙朔清在哪都游刃有余。
那時候的簡然只是初出茅廬的小菜鳥,哪知人心險惡,所以她膽小,怕事,她小心翼翼地去做每一件事,但并不幸運的是,有個非常喜歡壓榨簡然的同事,總是有意無意地占簡然的便宜,好多次,趙朔清都有意無意地在幫助簡然,其實簡然感覺到了。
她和趙朔清在一起的初衷,也是因為他的善意。
但她也承認,簡然沒有抵住趙朔清的熱情攻勢,她是愛過趙朔清的,事情演變到如今這樣,簡然也很難過。
為什么趙朔清不能一如既往地愛簡然呢?
愛一個人一天簡單,愛一個人一個月簡單,愛一個人一年簡單,那么一直愛一個人就那么難嗎?
可是永遠,不就是時時刻刻累積而來的嗎?
簡然跑到狹小的衛生間鎖起門,抱頭痛哭。
不知道為什么現如今愛情如此匱乏的年代,人們潛意識中還在歌頌:醒來覺得甚是愛你這樣的語句。
簡然真的會遇到那個她一直想要的人嗎?還是惡性循環地遇到這樣模式的人?
開始、熱情、激情、最后平淡如常,兩人只是搭伙過日子。
簡然大笑,太可笑了。
在人類日漸發展富裕的時候,居然找不到惺惺相惜的伴侶?
簡然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紅著眼,一臉憔悴。
簡然決定還是去睡覺吧。
剛躺下沒一會兒,簡然便進入了夢鄉,睡得出奇地沉。
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有個男人,他身著黑色的長袖衫,修長的手捧著簡然的臉,眸子中只有簡然,還有掩蓋不住的深情,他低頭輕吻簡然的頰,隨后擁她入懷,輕拍她的后背,和她說:澄澄,待這一切結束,我便陪你去游歷這世間山川。
風吹動水面,她們的一葉小舟也隨風微微晃了起來,簡然沉醉在他的話語中。
那他,是誰呢?
正在簡然想抬頭看清他的面容時,列車員把她搖醒了,告訴她目的地快到了。
簡然惋惜,可也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真的渴望感情到這樣的地步了嗎?居然會做這樣的夢。
剛下車,簡然就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燥熱和干旱,好似一股熱浪將她包圍。
她出了車站,看著四面八方的人,她毫無目的的,隨意找個個小旅館住下,到了下午,她報了一個旅游團,標題挺新穎,什么在黃沙中尋找歷史的蹤跡。
第二天一早,簡然背著包就跟著旅游團出發了,先是來到一個湖泊,湖泊本沒什么新奇,只是在這沙漠之中,這綠洲尤顯珍貴。
導游在孜孜不倦地向游客普及一些關于這片湖泊的知識,簡然覺得她可能還會講很久,而自己也并不是很感興趣,她默默走到人少的一旁,倚著欄桿,放眼遠處,突然覺得心曠神怡。
簡然打開手機,好似近日的工作群異常躁動,簡然好奇地點進去看了看,原來樓里來了一個新人,一來就上了簡然曾經的位置,上司也對她夸贊有加,有人說她和上司是舊相識。
舊相識,簡然突然想通了一切。她退出了所有關于那棟影樓的群,真是令人氣憤。
簡然突然想起有次和任麗閑聊時聊到公司里的事情的時候,任麗的欲言又止。
突然一切都豁然開朗,畢竟是呆了那么久的地方,即使只是一份工作,簡然也是用了心的,可誰知道,最后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簡然又生氣又難過,手緊緊地抓住欄桿,一直在忍耐,終于,她忍不住了。
簡然低頭,長發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她雙肩輕顫,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到清澈的湖中,泛起一絲絲漣漪。
簡然漸漸蹲下,雙手環繞自己,頭埋在雙膝,她放聲大哭。
原來,感情不是靠努力就能維持住,原來,工作也不是堅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這世間,好苦,好苦。
簡然崩潰大哭,簡直上氣不接下氣。
感覺到自己好似快透不過氣的時候,簡然抬起頭,眼淚模糊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突然,一雙干凈的手出現在自己眼前。
“聽說,生活不僅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你現在已經在遠方了,放下一切好好享受吧?!蹦侨说穆曇羧绱饲遒q如山間的清泉,帶著淡淡的冷氣。
卻是出奇地熟悉。
簡然接過他手中的紙巾,連忙抬頭望去,是一張陌生的臉。
原來不是某個相熟的故人,簡然禮貌地道了謝,那人倒也爽快,遞了紙巾轉身便走了,頭也不回。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地,突然和某個身著黑色長袖衫的男子重合,是那個夢中人!
簡然震驚。
簡然懷疑自己病了,怎么會發生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難道高壓之下的生活不僅把簡然逼得有了妄想癥?還會引入生活?
簡然來不及多想,只是心中有個聲音,一定要追上他,再看一眼他。
那感覺是那么強烈,簡然已經邁開步伐去追他。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簡然追上他,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轉身,雙眼看著簡然,薄唇輕啟:“許安?!?
“真的非常感謝你,你……”簡然還準備說些什么,不遠處的導游拿著喇叭喊集合。
“有緣再見。”許安輕笑,禮貌性地告別了,他并沒有任何故意搭訕的意思,他只是,聽從了心里的意愿而已。
簡然不語,向他招了招手便回到了旅游團。
許安不像趙朔清,他就算幫了她,渾身上下也環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于此,簡然也只能感謝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即使那怪異的熟悉感在作祟,簡然也斷然不敢再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