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東海水晶宮裝扮的喜氣洋洋,原本閃閃發亮的水晶宮殿,愣是被裝扮成了一個從內到外閃著紅光的大燈籠。紅色的玉珊瑚像不要錢一樣一簇一簇的堆在各個門口的臺階處。紅色的珍珠串成簾子,搭在各個門廊上面。
莫七跟著南辰被一隊小仙娥穿花拂柳的帶到迎客的正殿大廳時,正看見一身大紅喜服的離落站在一片紅彤彤中跟前來賀喜的賓客寒暄。若不是離落那一頭用金冠束起的黑發,和那張白凈如冠玉的面龐。莫七險些沒有看出來,那正殿門口竟是站了個人。當然,莫七也眼睜睜的看著好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仙者站在門口張望著,需得離落身邊待客的仙童引領著才能找到離落站的位置。
莫七挑了挑眉,覺得有些好笑。
離落遠遠的便看見被一隊小仙娥領著而來的南辰和莫七,忙又上前迎了幾步。莫七往南辰身后挪了挪。
“南辰神君到訪,小神不勝欣喜。”離落笑意容容的對著南辰作了一揖。
南辰點了點頭,從袖子里化出那個紫檀木的箱子,淡淡對著離落道了一句恭喜。
離落身后站著的小仙童忙上前抬了箱子,然后又分出一位引著南辰向殿內走去。
莫七跟在南辰身后,偷偷的想看看離落有沒有注意到她,結果發現,離落已經去迎其他的仙客了。
莫七有點高興,又有點失落。這就是自己認識了幾百年的好友?連鶴童都能認出自己,他卻認不出。
在前往正殿大廳的路上,不時有其他的神仙來跟南辰寒暄,以至于不過百十來步的距離,南辰和莫七走了這快一炷香的時間,卻也不過才挪動了十幾步。莫七百無聊賴的站在南辰身后踢著地上的一些紅色珊瑚碎片。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恭喜恭喜。”語氣中含著不可抑制的笑意。
莫七抬眼去看,不是疾風又是誰?
疾風一席暗紅色的鑲金線的袍子。此時正一臉笑容的跟離落聊天。
莫七撇撇嘴,疾風總是穿的這么華而不實,人家離落大婚,他湊熱鬧穿什么紅色?這離遠了一看,更叫人分不清誰是新郎了。
“落兄東張西望的,看什么呢?”疾風也隨著離落往自己身后瞧的動作,回過身瞧了瞧。
“怎么,就你一個人過來的?那個,那個,莫七沒跟著你來么?”離落有些失望的問道。
疾風恍然大悟的笑了笑,沖離落飛了一眼:“怎么?都要大婚的人了,還惦記著我們七七呢?”說著眼風又向新娘所處的殿落瞟了瞟:“也不怕大嫂知道了喝醋?”
離落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道:“哪里話,就是幾十年不見了,有些想念罷了。況且,今日我大婚,不見她,倒是有些遺憾。”
莫七在不遠處,看到微低著頭的離落,覺得自己真是不夠朋友,原來自己不來參加他的喜宴,卻叫離落這么失落。真是不該,不該。以后有機會一定當面跟他道歉,好好喝幾杯。
疾風拍了拍離落的肩膀,笑瞇瞇的道:“她若來了,一個不高興,把你這喜宴攪了,你才真真該遺憾了。”
離落抬起頭看了疾風一會,兩人不約而同的爆出一陣大笑。
這邊莫七前一秒還沉浸在自己不夠朋友的自責中,下一秒,看到疾風跟離落的大笑,想到疾風前一句話,立刻開始覺得自己就是太善良了。這臭夜梟,竟然在背后說自己的小話兒!看來上次的藥還是下的少了!并且使得那個消除術當初就該施的重一點!施的他連他媽都不記得!
可能是莫七的眼神太過“炙熱”,疾風錯過頭,望向了她這邊。
莫七急忙閃身躲在了南辰身后,察覺到目光,南辰也回過頭看著疾風。
疾風的眼神有些迷茫,輕聲問了離落些什么。離落也輕聲的回了幾句什么。莫七沒有聽見。只見疾風立刻恭敬的對著南辰遙遙的作了一揖。南辰點點頭。回過身來,這邊的小仙童續又引著他們向前走去。
莫七輕輕嘆了一聲,剛剛疾風迷茫的眼神,讓莫七心里一緊,那是消除術的原因,他不記得南辰了。甚至關于南辰的記憶都是模糊不清的。
南辰聽見莫七的嘆息聲,回頭瞧她:“嘆什么氣?”
莫七搖了搖頭,盡量表現的很開心:“餓了。”
南辰點點頭,這兩日一直趕路,莫七只得吃鶴童準備的干糧,莫七有些挑嘴,只吃了很少的一點。
后來的一段距離南辰再遇見上來寒暄的神仙,都只是點點頭,卻并不駐足交談。所以不過一會,就帶著莫七進到了大廳。
莫七四下看了看。原本金碧輝煌的大廳,也跟外面一樣,全變成了滿眼紅彤彤。莫七咂舌,這個東海水君到底是有多高興啊。三兒子娶妻,他把整個水晶宮變成了個大燈籠。
南辰看著莫七一臉震驚的環顧著四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怎么?你喜歡這種風格?回去叫鶴童把你住的院子也都按照這個風格裝一遍。”
莫七忙搖頭:“別別別。我可不想天天待在大燈籠里。”
南辰挑挑眉,帶著莫七選了一處稍微偏一點的桌子坐了下來。
莫七看著這掩在一簇紅玉珊瑚后面的桌子,左右看了看,在南辰對面坐下道:“咱們怎么坐的這樣偏呀?”
南辰一只手支著下巴,一只手放在珊瑚打磨成的桌子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漫不經心道:“我并不太喜歡湊熱鬧。”略略抬眼看了看莫七:“而且,這名門仙族的宴會歷來規矩多,在前頭你便不能像現在這樣坐在我對面吃的這么開心了。”
莫七手里正捏著一塊在正席開始前預先給賓客們準備的餐前小點。聽得南辰這么一說,有點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
自己曾經頂的是貍族三公主殿下的頭銜,自然是沒在意過這些的。現下回憶回憶,自己在這種宴會上落座的時候,彤杏確實是站在一旁伺候的。
莫七悻悻的把那塊如意樣式的糕點放回盤子里,拍了拍手,微低著頭,站到了南辰的右側。
南辰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站過來做什么?”
莫七無辜道:“伺候你啊。”
南辰眼里漫出笑意,揉了揉額道:“快坐回去吃你的吧。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坐在這就是方便你吃的開心。”
莫七笑嘻嘻的又坐了回去,一邊往嘴里送糕點,一邊對著南辰道:“里腫么對偶這么好呀?”
南辰費力的聽清楚莫七問的是“你怎么對我這么好呀”后,遲疑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的樣子。
莫七有些緊張,目不轉睛的盯著南辰。嘴里還含著半塊糕。
南辰略略想了想,認真道:“主要是,這婚宴咱們少陽府是攜了禮的。而我又一向不大喜歡這種宴席的菜式,所以,想著你多吃一些,吃回些本錢。”
莫七那含在嘴里的半塊糕直接就滑了下去,噎在嗓子眼。把她憋得臉通紅。莫七在桌上找了一圈水,只見得一個小酒杯,眼淚都快下來了。
一雙玉手托著一只茶杯出現在了莫七的眼前,莫七也管不得是誰,捧起茶杯就灌了下去,好算是把噎在嗓子眼兒的那半塊糕順了下去。抬眼去看南辰,本以為他會好笑的看著自己,卻沒想到對上一雙神色淡淡的眸子。莫七心里一顫。
南辰已經許久不這么看著她了。莫七四肢如墮冰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正要開口,卻聽到南辰的聲音淡淡道:“青霞元君,好久不見。”
莫七再看南辰的目光,原來不是看自己,頓時覺得活了過來,順著南辰的目光轉過頭去,就見一碧色華裙的女子笑盈盈的立在那,剛剛那一杯“救命”的茶水就是她遞給自己的。莫七剛要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就聽那女子開口道:“南辰哥哥,如此喚我‘青霞元君’倒顯得生疏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沐靈妹妹就好。”
莫七的感激之情頓時被“南辰哥哥”“沐靈妹妹”這八個字震的連渣都不剩。
這個青霞元君莫七是知道的,兩百年前因著掌管泰山下的凡靈千百年不受妖魔迫害侵擾有功,被天君賜封號“青霞元君”,聽著好像挺厲害的,實際上不過就是仗著她父君天齊仁圣大帝的光而已。
一個是山神,一個是水神,她怎么會來這喜宴呢?莫七想了想,哦,對了。這位青霞元君跟這東海水君還有一層別的關系,乃是這水君的小姨子,也就是離落的小姨。
這么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在自己面前“哥哥妹妹”的稱呼,莫七對這位元君的好感度直線下降。
“本君與元君原本也并不大親近,”南辰微垂下眼,淡淡道:“況且,元君剛剛獲封,自然還是要喚元君的尊號的。”
莫七在心里為南辰豎了豎大拇指。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沒有真的順著那個什么青霞元君的話喚一聲“沐靈妹妹”,莫七試著想象了一下從南辰嘴里喚出“沐靈妹妹”這四個字,不禁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沐靈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南辰便轉了眼,對著莫七道:“小七,這位是‘庇佑眾生,靈應九州。統攝岳府神兵,照察人間善惡’的尊神,青霞元君。”
莫七看了看南辰,雖然不甘不愿,但還是磨蹭到南辰身側對著沐靈行了個大禮。
莫七心中有些窩火,如果不是今日頂著的是南辰家童的身份,自己見到這個什么青霞元君也不過就略微福一福而已。現下還得給她行個大禮。
莫七行完大禮從地上站起來看著沐靈,后者正一臉肅穆的看著自己,倒不像是剛才說什么“還是叫我沐靈妹妹吧”那個人了。
果然,神仙都是勢利眼。莫七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沐靈好像沒聽見莫七那一聲輕哼一樣,很自然的落座在南辰的對面,也就是剛剛莫七的位置。朝后面揮了揮手,一個小仙娥便快速的行了過來,快速的收拾了剛剛莫七吃糕時掉的一些殘渣。
莫七鼓了鼓腮幫子,翻了個白眼。卻沒奈何。
南辰拿起桌上的那個酒杯,剛舉起來,不遠處就有小仙娥快速行過來,給斟滿了酒。
莫七左右看了看,覺得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這么偏僻的一個位置,這兩位神仙的一舉一動都能被照顧的這么妥帖,看來區區東海水君給兒子辦個喜宴,卻能得到這么多仙者的親臨,果然還是些道理的。
但是莫七轉念一想,不對啊!那剛才自己噎的要死的時候,怎么不見一個人來給自己送杯茶水!?
莫七看了看坐在桌子兩邊滿臉寶相莊嚴瑞氣騰騰的南辰跟沐靈,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更加明白了一個道理。哼!這神仙果然都是勢利眼!!
莫七還沒從神仙都是勢利眼的氣憤中回過神來,南辰緩緩站起身,莫七盯著南辰的背,以為南辰是受不了這個沐靈,準備換一桌,卻看到南辰恭敬的作了一揖,道:“帝君。”
莫七有些詫異,帝君?哪位帝君?這東海水君面子忒大,連可以稱“帝”的神仙都請得動?!
正要探個頭看看是哪位帝君,又聽得沐靈有些撒嬌的聲音響起:“父君。”
莫七把剛要伸出去的腦袋,又縮了回來。就說嘛,還以為是哪位帝君,原是那東海水君的老丈人,這沐靈的爹,離落的外祖父,泰山之神,天齊仁圣大帝。怪不得能移駕來這東海水晶宮,自己的外孫大婚,來看上一看,也在情理之中。
“辰兒不必多禮。本君與辰兒真是好久不見啊。”東岳大帝笑道。
南辰垂手而立,回道:“本該辰兒去拜訪帝君,卻怕叨擾帝君清修。”
東岳大帝笑笑沒說話。
沐靈在一旁道:“父君,我與南辰哥哥也幾百年不見了,聽說南辰哥哥在青冥山新設了府,也不曾去過,今次正好可以同南辰哥哥一道回去,好好玩幾日。”想了想,又仰著頭,拉著東岳大帝的袖子撒嬌道:“而且,靈兒聽說那青冥山上長的一些靈菌靈筍比別處的味道更加鮮美,也早就想去嘗一嘗了。”
南辰皺了皺眉,看著東岳大帝道:“并不及泰山萬分之一。”
原本是委婉的拒絕,然東岳大帝卻像并未聽出,擺擺手,對著南辰道:“你們兩兄妹,也確實許久不曾相聚,想著小時候,你們還曾一同在泰山腳下抓兔子,捕鳥兒……”說著仿佛陷入了回憶中,頓了一頓,嘆息道:“轉眼辰兒都是可以獨擋一面的神君了。”
既然東岳大帝都如此說,南辰便不好拂了東岳大帝的面子,只得又作了一揖道:“辰兒不敢忘卻帝君養育之恩。”
東岳大帝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那靈兒就托你照顧一陣了。”
南辰只得淡淡到了聲是。
東岳大帝又簡單的與南辰交代了幾句,便離座到大廳中的主位落座了。
一眾神仙看到落了座的東岳大帝,仙位低的均起身跪拜,高一些的也全部作揖朝拜,莫七只得又隨著眾人跪拜下去。想著這喜宴總算是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