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已經(jīng)好幾天過去了,每次自己出現(xiàn)在廚房三丈范圍內,就會被凝心提著掃把趕出來。說什么也不再讓自己嘗試下廚這件事情了。
可是,如果不下廚,自己還能做些什么呢?
莫七睡不著,索性披了外袍到院子里看星星。
莫七雙手撐著頭,看著夜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腦子里時不時的想起南辰的臉。他挑眉的樣子,勾起嘴角笑的樣子,皺眉的樣子,還有她是只小貍貓時捉弄她的樣子,以及抱著她用修長的手指幫她順毛時的樣子。
莫七咧著嘴傻笑。一陣陣清淡的幽香慢慢的被風帶到了她的院子中。莫七皺著鼻子使勁聞了聞。眼珠轉了轉,好像是池塘里的涼玉芙蕖。
莫七抬頭看了看深藍夜幕中的那輪圓月,傳聞涼玉芙蕖月圓之夜八層八瓣的花瓣會全部綻放,并帶有盈盈之光,與天上圓月遙相呼應。清風送遠香,甚是美麗芬芳。
莫七將外袍穿好,略略的系上了帶子,順著香味向著池塘走去。
莫七轉過一座假山,便被眼前的景象定住了腳步。
清冷的月色下,南辰穿著寬松的絳紫色睡袍,衣帶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邊,敞開的衣領處露出精致的鎖骨和一小片結實的胸膛。長發(fā)隨意的散在身上,斜靠在池塘邊一處亭子上,微閉著眼。
涼玉芙蕖正大朵大朵的盛開著,盈盈泛著柔和的淡黃色光芒,像滿塘的水燈。花香縈繞在整個池塘周圍,讓此情此景多了一絲夢幻。
莫七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這一切就都不見了。她屏住了呼吸,仿佛怕這幅畫面會被她的呼吸敲碎,就這么靜靜的看著。
南辰仿佛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睫毛顫動了兩下,張開眼睛向著莫七這處看來。只一座假山靜靜的矗立在清冷月光之下。南辰看了兩眼,又慢慢合上了眼睛。仿佛在享受這一刻的美好寧靜,嘴角邊彎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莫七神不守舍迷迷糊糊的朝著自己住的院落移動。期間走錯了兩次,一次不知怎得飄到了南辰的書房,一次晃到了鶴童的屋子。被鶴童紅著臉趕了出來,這才跌跌撞撞的撞回自己的院落。
莫七坐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灌下了肚,覺得不夠,又灌了一杯,還是不夠。索性拿起茶壺咕咚咕咚的灌進去半壺冷茶。
茶水順著她的嘴角兩邊滴落到衣襟上,氤出一片水跡。莫七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覺得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一樣。她呆呆的坐在桌子前,腦海中總是浮現(xiàn)南辰斜靠在亭柱上的身影,還有那滿池的芙蕖。
芙蕖!莫七眼睛一亮。終于想到自己可以做什么了!自己可以幫南辰養(yǎng)花呀!阿娘說過,草木植物的生命力最是頑強。而南辰又喜歡花,自己要是幫他把滿池的芙蕖養(yǎng)的又大又漂亮,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莫七雙手握拳,就這么定了!明日一早就去向管理花圃的小仙童請教一番!
莫七想好了自己可以做什么,頓時覺得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打了個哈欠,將前襟濕透的外袍脫了下來,開開心心的躺在床上。覺得自己跟南辰的距離,就這么又近了一步。
想到南辰,又想到剛剛南辰的樣子,偷偷的把臉埋在被子里。南辰他,真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神仙!
第二日一大早,打理花圃的小仙童還在給滿院子的花澆水,莫七便悄無聲息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小仙童嚇了一跳:“莫,莫姑娘,你怎么在這?”
莫七摸著鼻子嘿嘿笑了一聲:“那個,敢問仙童怎么稱呼?”
小仙童狐疑的看了她兩眼:“蘭恭。”
莫七做了一揖,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道了一聲:“蘭師傅,還請您指教小仙種養(yǎng)花草之術。”
蘭恭聽罷連忙后退了數(shù)步,這個莫七他可沒少聽凝心嘮叨,說她才不過去了廚房一日,就鬧得雞犬不寧,差點把廚房拆了。糟蹋了他不少上好的調料。讓他給攆了出來,再不許踏入廚房一步。今次,她來找自己,莫不是準備轉移戰(zhàn)地,來糟蹋他的園子吧!
想到這里,蘭恭連忙搖頭:“那個,那個莫姑娘,我這花園子小,不需要兩個人一起打理,只我一個便夠了,夠了。”
莫七愣了愣:“我沒說要跟著你打理這個園子呀,”又想了想,定是那個凝心在蘭恭面前說自己什么壞話了,那個凝心也忒小氣,不就是打翻了他幾樣調料么:“我就是想跟你學學種養(yǎng)花草的方法,在我自己房里也養(yǎng)幾盆,聊以遣懷,聊以遣懷。”
蘭恭聽她這么說,呼出一口氣:“這樣啊,那我便教教你吧。”
莫七在心里打著小算盤,現(xiàn)在絕對不能跟著蘭恭說自己要去幫南辰養(yǎng)那一池子的涼玉芙蕖,不然這個蘭恭一定會攔著自己。面上卻一副恭順的樣子:“嗯嗯,仙童說著,我這邊拿筆仔細記下來。”說罷還真從袖子里掏出一管筆并一個小本子來。
蘭恭看她這副虛心向自己請教的架勢,心里甚滿意,覺得莫七是個有見識的,平常這府里的小仙童都覺得自己領的是個無甚用的差事,不過是侍弄一些花花草草,覺得自己不受重視。
如今莫七這副虛心請教的樣子讓蘭恭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不自覺的挺了挺胸,清了清嗓子:“你記好了,這養(yǎng)花草的第一步便是要挑選好的土壤,我們府里的土壤自不必說,都是上好的土壤,非常適合這些花花草草的生長……”說到這還抬眼看了看莫七的本子指點道:“記下,記下,這些都很重要……”
莫七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那芙蕖是長在水中,也用不上土壤啊,但是看著蘭恭的樣子,又不好違背他,只好默默的點著頭記下。
莫七在日落西山的時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的院落。
莫七躺倒在床,揉著酸痛的手腕,這個蘭恭,還真是一副愛說教的性子。足足跟自己講了一天!
莫七從懷里掏出那個白日里的小本子,又翻看了一遍。其實并沒有什么用嘛!全是些關于土壤和灌溉的東西。那芙蕖長在水里,第一不用土壤,第二不用澆水!白日里一天全白受累了。
莫七賭氣的將本子扔了出去。
“你這是耍的什么脾氣?”
莫七騰的一下從床上翻起來,看著門口的來人,快速理了理頭發(fā):“你怎的進來之前也不敲門啊!”
南辰挑了挑眉:“本君敲了,你沒聽見而已。”說完便自顧自的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莫七挪到南辰對面坐下,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南辰的臉色。
這個時候,他來自己房中干什么?莫不是這幾日自己整天無所事事,不事生產(chǎn),被他發(fā)現(xiàn),繼而他想把自己攆出去?想到這里,莫七一驚,口中的茶水還沒來及咽下,將自己嗆的咳嗽起來。
南辰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本君長得很嚇人?”
莫七一面努力的止住咳嗽,一面拼命的搖頭。
南辰看了她一眼,抬起了手,莫七有點呆愣的望著那只手,好像,好像是要來順自己的背?
南辰抬到一半的手,往高抬了抬,抖了兩抖衣袖。寬大的袖子向著南辰的胳膊處滑落,露出一段結實的小臂。
南辰看了看呆愣的莫七,把手收回來,開始翻看莫七的那本“種花筆記”。
莫七緊張兮兮的看著南辰。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輕輕的翻動著指間的書頁。莫七盯著南辰的目光漸漸轉移到手指上來。
這只手,曾經(jīng)溫柔的幫著自己梳理毛發(fā),溫柔的揉過自己腦袋上的絨毛。溫柔的點過自己的鼻子。
莫七雙手墊在桌子上,慢慢的趴了下去,瞇著眼睛看著南辰的手。
南辰翻完了莫七的“種花筆記”,把眼睛從本子上移開,抬起頭看莫七的時候,她正保持著這樣一幅模樣。
少女的的臉在有些昏黃的燈光里顯得很柔和,半瞇著眼睛,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微微的上揚著,應該是想著很開心的事情。
南辰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劃過一絲熟悉之感。手不自覺的便落在了少女的頭頂,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fā),聲線也不自覺的輕緩了起來:“再想什么?”
“沒想什么,就想啊,以前你老是這樣揉……”莫七驀地閉上了嘴,抬起頭來看著南辰。
南辰也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手放到她頭上去了,清了清嗓子,故作沉穩(wěn)道:“你剛才說本君以前老是怎么著?”
莫七盯著南辰看了半天,干巴巴的道:“呵呵,剛才有些夢游,有些夢游……”
南辰將手收回來,默了一會,輕輕地開口道:“以前那只小貍貓似乎很喜歡‘七’這個字,所以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小七’。”
南辰像是在回憶什么,莫七注意到,他這次并沒有說“本君”,而說的是“我”。記得他以前也經(jīng)常對著自己貍貓的樣子說“我”而面對自己人形的樣子,卻總是像刻意拉開距離,稱呼為“本君。”
南辰頓了頓,像是對著莫七在說,又仿佛自言自語:“仔細想來,你的名字里卻也有個‘七’字,你的原身……”
莫七頭上滴下來兩滴冷汗,慌忙打斷南辰道:“噢,你說那個,那是因為那只小貍貓從小便是我?guī)Т蟮模瑫r時聽到別人喊我,才對我的名字比較深刻吧。”
南辰看了一會莫七,點了點頭:“原是這樣。”又拿起桌上莫七寫的筆記:“聽鶴童回說你前幾日一直閑著,凝心的廚房也不再讓你踏足。這是又給自己找了個新差事?”
莫七點點頭。
南辰將本子又放回桌上:“這回倒是聰明了,知道要先學習一番。也好,跟著蘭恭好好學學,別把本君的花圃也弄得一團糟。”說罷便起身向外走去。
莫七沖著南辰的背影道:“你放心吧,這回我一定會成功的!”
直到南辰的身影消失在莫七的小院里,莫七才又重重坐回椅子,自言自語道:“我又盼著你知道,我便是那只小貍貓。卻又怕你知道,我就是那只小貍貓。”望了回房梁:“如果你知道我就是那只小貍貓,那你會不會喜歡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