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
- 百鬼夜譚
- 弗雷
- 2987字
- 2020-10-23 23:58:58
老爺子捏著鋼針看了半天,拿起煙袋桿敲了一下我的腦門笑呵呵地說:“看不出來小崽子腦子還挺好使的嘛,還以為你要跑回來問我該去扒哪個墳呢。”我摸著鼓起的額頭問:“那您是故意的沒告訴我的?”“這是一項針對你腦子夠不夠靈活的測驗,事實證明合格。給老頭子我點火。”
供桌上還有一盒火柴我隨手拿了過來,還沒擦火呢腦袋上又是一下吃痛,“上哪拿火呢?那是祖師爺用的。”我撇撇嘴說:“哪的不一樣,就當找祖師爺借個火唄。”“規矩就是規矩,進了這個門你就得守著。”我看老爺子那瞪得銅鈴似的眼也不敢再多嘴,跑到屋外鍋臺上找了盒火柴來給他點上。
老爺子一邊嘬著煙一邊問我:“咱早飯吃啥?”我捏著那根針想了想說:“地瓜干粥。這針放哪?”老爺子一磕煙袋鍋:“扔那,等會補衣服用,你去雞窩撿雞蛋去,等會給你煮了吃。”“什么雞蛋?”“黃花大閨女雞蛋,你的特權。”
吃過飯,老爺子把他那些個寶貝全給翻了出來,一箱箱的在屋外擺了個方陣。我倆坐在里面,他拿著書一本本開始給我介紹,從簡入繁,由淺至深給我講解該以怎樣一個次序來學。我從頭到尾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聽,聽到最后把前面的全給忘了,什么也沒記住。
老爺子一擺手:“沒事,就是拿出來給你顯擺顯擺,這些東西我得一點一點教你,自學是學不會的。”我一聽這話那滿頭的黑線啊,你這么大年紀的人了,還這么不正經……
之后的一個上午老爺子就開始給我一一講解那些道術,然后教我它們的使用步驟,使用規定。也幸虧我之前沒跟著他白學那四年,底子扎實,一些初步的老爺子一講我就能會,用起來還頗為得心應手。
等日立中桿,我們停下來吃了午飯,然后老爺子扔給我一把木劍問劍法還記得多少。我提劍從頭至尾原原本本地把那套九式給他耍了一遍,老爺子點點頭說幸虧還沒荒廢,沒白費你干娘這份苦心。
其實我一直對這劍法很感興趣,并不是它多么厲害,實際上我感覺它幾乎沒什么攻擊性。主要是當初我把書剛拿給老爺子的時候他表現得很奇怪,就跟他認識這劍法一樣,所以說我感興趣的是這劍法里的故事。我跟老爺子提出這疑問,他沉吟半天說這劍法沒有什么歷史故事,它叫九式,應伏羲先天八卦而生,舞起來那種綿綿不絕的意境正是象征了天地萬物生生不息。
我問那是誰創的呢?老爺子搖頭說不知道,關于它的一切,只有這個名字為人所熟知。我聽了一頭霧水,又問那這書怎么會在我干娘那呢?老爺子搖了搖頭,過了半天又以一種高深莫名的語氣說道:“這只能說明你干娘和她祖上都很不簡單啊。”
都很不簡單嗎?你是這樣,我干娘也是這樣,你們到底還隱藏了什么呢?到底還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覺得自己在這里面已經越陷越深了。
時光匆匆,眨眼間三個月已經悄然飄過。這些日子我和老爺子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拔針練劍學道術,也沒怎么下過山。就像老爺子所說,越到后面那針就越難拔,到后面這五十天的時候那些個孤魂野鬼已經敢明目張膽出來阻擾我了,縱使我怎樣威脅也不管用,它們鐵了心不讓我取針,更多的時候就要大打出手。
不過在這段時間也出了幾件特有趣的事,其中一個就是上個月下了一場雷雨,我們村西那棵大白果樹被雷給劈了,由上到下一劈兩截。老爺子說這就是雷劫,有千年修為的妖怪都要經歷的。我問那它死了嗎?老爺子說哪有這么簡單,修行千年的妖怪已經可以位列仙班了,這種雷劫還不至于殺了它,多半是跑了。
我想奶奶的這都干不死,那玩意命還真是夠大。
八月八號,那天是農歷的七月初九,晚上老爺子擺了一桌子的菜,桌子上還放了兩瓶酒。當時我是不會喝酒的,啤酒稍微喝點,這白酒是從來不動,因為我爸就特愛喝酒,一喝酒就鬧事,所以從心理上我很抵觸喝酒。
不過這晚我也沒問老爺子為什么擺酒,我們倆一句話沒說就對著先喝了兩大杯,沒喝過白酒又喝得這么猛腦袋當時就有點暈乎。放下杯子就著暈乎勁我們就一個勁地吃菜,老爺子不說話我也不去問,一直悶著頭吃菜。
就這么做了有十來分鐘,老爺子摸了摸嘴角的油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止住了我的筷子,眼色顯得十分鄭重。“龍子,還有五天你就出師了吧。”我點點頭,老爺子一口酒喝下去接著說:“五天后是農歷七月十四,對于我們這些主陰科先生來說既是好事又是壞事,如果你最后那一根針拔好了法力無邊,可是如果拔不好,你就可能在那里喪命。”我又點點頭,農歷七月十四夜半鬼門開,老爺子給我選了這么一個日子拔最后一根針,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
我將面前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放心,死不了。這才十七歲還不到呢,至少還能活六年。”老爺子一拍桌子,我嚇得后面的話全給咽回去了。老爺子平復了下心情,又看著我一臉嚴肅地說:“先不說那些,今天老頭子我是想求你一件事。”
我奇怪地看著他,老爺子還能有什么事來求我?老爺子也不看我,揉了揉兩邊太陽穴嘆了口氣,又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老爺子是大約是十幾不到二十年前來到我們這的,當時來的時候他做的還是風水先生這一行,雖然不再做捉鬼的生意但還給人看看風水,選選陰宅陽宅啥的,這在當時還是挺吃香的,至少吃穿不愁。
那個時候也有很多人想找老爺子做個紅白喜事司禮啥的,但老爺子原則性很強,來幾次拒絕幾次,就是不答應。不過這也不耽誤老爺子出名,畢竟有本事怎么也是藏不住的,十里八鄉聽說老爺子的事都來找他。但是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樹大招風這話是真真的沒錯。
當時我們村這戶老楊家本來并不是村里的原著居民,他們的祖輩是生在清泉溝,家里本來開藥鋪。按理說開藥鋪這活在當時應該算是最賺錢和拉攏人心的職業了,可是也該他們倒霉,那年他們藥鋪一連醫死了十五個病人。這一下別說生意,整個清泉溝的人見了他們家的人都像見到瘟神一樣,避而遠之。
事情大約持續了半年,家里老太爺一看這情況不行啊,這樣下去這藥鋪的生意先不說,這一大家子人以后能不能在這村過活下去都成問題。這正愁著呢,后來也不知道從哪里聽到了老爺子的事,這老太爺連夜套驢車和他大兒子爺倆一起趕了幾十里山路跑到我們村來找老爺子。
當時老爺子聽他們說了這事也覺得奇怪啊,醫生藥鋪這都是積德行善的行業,怎么會搞出這種損人性命的怪事呢?老爺子架不住老太爺的苦求和心里的好奇,就起卦給他們算了一次。這一算才知道原來是他們楊家祖墳黃泥水倒灌泡了老祖宗的棺材板,老祖宗尸變,藥鋪這才會接連出人命。老祖尸變出來先殺子孫,這還沒出來就鬧出這么大亂子,出來還了得?
老太爺一聽差點嚇暈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老爺子搭救。老爺子當時也是嘆了一口氣,既然都已經道破天機了在幫你們一次又何妨,說我們村前公山陰面是處風水好穴,只是沒有人敢用,你把祖墳遷到這來,家也搬來,保你以后子孫興旺。老太爺聽了哪里敢有異議,簡直就是惟命是從,連夜就要趕回去遷,老爺子又說我給你們道破了天機,以后必遭天譴,別的不求只求日后你們發達了能接濟我一下,在那公山的山北腳給我留個地方下土。老太爺連連稱是,發誓賭咒會報答老爺子一輩子。
果然,自從楊家遷了祖墳搬了家,家里人丁興旺財源不斷,沒幾年就成了我們村的大戶。可是老爺子這邊他們卻是好像忘了這個誓言一樣,一開始對老爺子還可以,后來……那年他們老太爺死,把原本留給老爺子的那塊地也給占了,這下徹底激怒了老爺子,自此以后他躲到了西山再也不幫任何人辦事。
聽完整個故事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肚子里的酒讓我熱血上涌。“老爺子,你讓我做什么說就行。”
老爺子又干了一杯,兩眼沉郁,好久才放聲:“七月十四鬼門開那天所有有靈性的東西都會跑出來,我要你在那天晚上帶上八十一個雞蛋,把那墳頭上的東西摘一朵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