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兩點,修皓煜坐在有些冷清的咖啡店里頭,身旁放了一盞早已冷掉的熱摩卡,手指不耐煩的敲打著桌子,下巴靠在另一只手上。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落地玻璃窗外來來回回經過的人物,深怕他一晃神就會錯過想看到的人影。與原本約定好的時間已經晚了將近一個小時,他突然開始有些后悔在短信里擅自決定了時間點與地點。
搞不好這樣反而惹韓漪蘿不高興,覺得他太自作主張,或者是她在約定的時間點根本無法趕來。等待總是最難熬,而難熬的期間會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因為實在是太沒事情做了。
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在玻璃窗外一閃而過,趕走了他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迎來一陣狂喜。不過是一個多禮拜沒見,他居然發現自己已經這么想念她了。
看來他陷得比自己想象中還深。
他的目光跟隨者她嬌小的人影,仔細的打量著她今日的裝扮,她又穿著一身黑,黑色連帽T恤配搭著黑色風衣,黑色就快成為她的商標。不同于其他普通女孩愛穿花花綠綠,漂漂亮亮,鮮艷的衣服,他似乎從沒見過她穿著黑色以外的顏色,仿佛她的世界只有黑白,沒有彩色。
這不禁讓他開始好奇這其中的理由,是她的取向,習慣,工作關系,還是因為。。。
“叮鈴鈴——”咖啡店的玻璃大門被她撞開了,掛在門上的鈴鐺奮力的搖晃著,傳出一陣悅耳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只見她被風吹亂的黑色長發凌亂的散落在胸前,瞇著幽黑的雙眸,環視著周圍,似乎在找他。
他露出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興奮地揮著手,大聲喊道:“我在這里!”
似乎聽見了他的呼喚聲,她瞬間轉頭看向他,然后面無表情的向他走來。
“你要不要點什么飲料?我剛才喝了這邊的摩卡,還蠻好喝的。我剛才也看到對面的人在吃提拉米蘇,看起來很好吃,你要不要來一份?”還沒等她坐下來,他便已經開始熱情推銷著店里好吃好喝的商品,仿佛自己才是店員。
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緩緩的開口問道:“你想吃蛋糕嗎?我請你。”
他的雙眸頓時璨亮,耀眼的閃爍著,笑著回道:“好啊!你要喝什么?我去前臺幫你點。”
“那就跟你喝一樣的吧。拿這個信用卡付吧。”她從口袋抽出一張信用卡遞在他面前。
他拿起她手中的信用卡,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韓漪蘿望著他走向前臺的身影,心想著該是時候跟他做個了斷。她打算問完關于劉藤濤是否有異能力之后跟他保持最安全的距離,再也不見他。
原本想利用修皓煜來套出關于劉藤濤的事,讓他成為她復仇的棋子,但反而是她被他打亂,心漸漸不受控制的動搖著,對著他,她總是無法變得冷酷,心情也總是被他搞得七上八下的。所以,她寧愿不要這樣的危險又麻煩的棋子。
隨后不久,修皓煜便回到了座位,在桌子上放下一杯熱摩卡與兩盤提拉米蘇蛋糕。
他從褲子的口袋抽出她的信用卡,然后伸出修長的手臂,把卡遞回給她:“我點了最便宜的蛋糕,你放心。”
看著他笑臉盈盈的樣子,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他關于劉藤濤的事。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一直都對她非常真誠,但反之,打從一開始,她卻一直在欺騙他,利用他獲取劉藤濤的信息。
要是他知道一直被她利用,他會不會恨自己,或是自己獨自難過?
修皓煜把叉子插在蛋糕上,低著頭,盯著蛋糕,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天我是不是做錯什么,惹你不高興?所以你最近才會躲著我。。。”
“只是很忙而已。”她淡淡的回道。
聽此,他頓時抬頭,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放心的笑容。“果然是我想太多了,那就好,我以為我惹你不高興了呢。”
過了片刻,似乎想到了要如何開口問關于劉藤濤的事,韓漪蘿開始不著痕跡的從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話題問起:“那天,你身上怎么會有辣椒防身噴霧器?”
她看出之前那瓶噴霧器是一般女人用來防身的,那就說明那瓶噴霧器很可能是他媽媽的。從家人的話題下手,然后再問關于他爸爸的事情會比較自然。
“你說那個哦?是我給我媽準備的。畢竟她一個女人要常常晚回家,我不放心,那瓶本來是我買回家給她準備的,沒想到卻非常有用,還保護到你了。所以那天之后,我一直在身上帶著好幾瓶辣椒噴霧器,想說以后搞不好會再次用的上。”
說完,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把一瓶噴霧器放在她手中:“給你防身用的。”
“我不需要。”她試圖把噴霧器推回給他,示意讓他拿回。
但再次被他推了回去。“拿著吧,以后搞不好用得到!”
看他那么堅決的態度,她便沒有再多說什么,心中只想著該是時候問問劉藤濤的事。
她拿起桌子上的熱摩卡,抵在唇邊,啜飲幾口,然后洋裝若無其事的問道:“你之前說。。。你被你爸注入了藥劑才會得到異能力。那他有沒有把藥物注入進自己嗎?因為他似乎很想得到異能力。”
“他。。。”他猶豫般的停頓了下,但很快,再次緩緩開口說道:“那個人從來都只會讓別人替他受苦,他根本沒有那個膽量把自己當做實驗品。大概是怕如果注入了之后,得到的是像我這樣沒用的異能力,他就會后悔。因為一旦有了異能力,他就會被其他人當做怪物,被征服當做監視對象,他不喜歡那樣。”
聽此,她緊握著杯柄,咬著牙,試圖克制心中微微升起的怒意。
劉藤濤想要異能力讓自己的勢力變強,但又不想成為怪物,于是就讓身邊的人為他成為怪物,那個人果然是個既自私又懦弱之人。但是,至少她現在知道他并沒有異能力,這讓他好對付許多。
修皓煜沒察覺到韓漪蘿臉上漾起的異樣表情,只顧著繼續說道:“一般被藥物注入的異能者們能力值都不高,使用異能力的次數都很有限。但聽說與生俱來的天然異能者們能力值異常的高,他們在幼年的時候都會很難控制自己的能力,甚至會不小心傷害到身邊的人。這樣的人雖然很強,但也很可憐。。。沒有選擇,從一開始一直被人們當成怪物。”
仿佛開始口渴了,他便拿起桌上早已冷掉的摩卡,抵在唇邊,啜飲幾口,然后低聲道:“我這樣。。。已經比他們幸運多了。”
他說那句話時聲音非常小,但她還是確切的聽到了,也聽出他語氣中的惆悵與些許的慶幸。
韓漪蘿不禁默默的打量著眼前的修皓煜。他明明被親生爸爸,劉藤濤當做實驗品,但他非但不恨他,甚至還往好的方面去想,慶幸自己的遭遇比那些天然異能者們好許多。
她總是在他身上看到許多人沒有的單純與樂觀。。她想如果她沒有經歷過無名小鎮的那些事,今天的她或許也會像他那樣。
不,或許就算換做是修皓煜親身目睹無名小鎮的滅亡,他或許也不會像她那樣抱著強烈的仇恨過著一輩子。或許從一開始他們本質上就有很大的不同,他無論如何都會選擇寬恕,而她無論如何都會選擇走向復仇之路,毀滅仇人,也毀滅自己。
難怪她的心總是輕易地被他打亂,漸漸跟他產生濃厚的情誼,因為他擁有自己最向往的東西。她看著他的目光也不禁變得柔軟起來。。。
等她發現自己的變化,她便在心中暗自鄙視著自己的軟弱,提醒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像是下定決心般,她目光頓時變得深沉,深吸一口氣,然后徐徐說道:“我以后會很忙,或許不會再見你了。”
修皓煜臉上滿是詫異,聲音提高了分貝,有些激動的問道:“為什么?”
但與他的激動相反,韓漪蘿只向他拋下一句冷淡的回應:“沒為什么,就是忙而已。”
他心中知道“忙”只是她用來躲著他的借口,但他還是不愿死心,繼續追根究底的問道:“那你忙完之后呢?”
她并沒有馬上回答他,良久之后,決定直白一點,于是開口問道:“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他點了點頭,眼里滿是疑惑,有點不明白她想說什么。
她搖著頭說道:“不!你只知道一部分。我可不是一個善人。”
“那也沒關系!在我眼里你就是你。”
她嘴角微微勾起,冷笑道:“你就是你?我們才認識多長時間啊?是你想的太簡單了!我是魏幫老大的養女,而執行過的任務包括運送非法物品,擺平黑幫里不聽話的手下,還有其他不正當的任務,但我的主要職業還是殺手。這樣你還沒關系嗎?”
他搖著頭,璨亮的眼眸直視著她說道:“你只是迷了路,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一個壞人,不然你在夜總會當天就不會幫我的同學。雖然你以暴制暴是不對的,但那也是你幫我們的方式。”語氣里滿是真誠。
“那是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擺平了鬧事的手下。”
“那也沒關系!”他眼里閃爍著堅毅的光芒,仿佛不管她說什么都對他不管用。
她覺得這樣的對話會沒完沒了,于是目光頓時冷冽下來,用她第一次遇見他時那種冷酷至極的語氣說道:“我直白的說好了。本來我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想找個普通人相處看看,但后來我發現我們太不同,我受不了你過分的單純與正義感。你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但我最惡心的還是你的異能力,所以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那或許是她長大后說出最長的一串話,也不符合她平時冷淡的性格,她甚至還故意選了一些難聽的詞語給他聽,是她平日里連對敵人也不屑做的事。
但是,她只能這么做,因為他過于善良,要是不這么做,只怕他很難對她死心,她再也不希望跟他有任何瓜葛。
“不!你在說謊!”他激動地站了起來,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胸膛上下起伏,臉色非常難看,看起來非常難受。
他原本明亮的雙眸也瞬間默然下來,滿是受傷。這不禁讓她的心微微作痛。。。
她刻意無視著在他眼里倒映出的痛,壓著心中逐漸蔓延的酸痛,臉色一沉,故作冷漠的說道:“我這次只是來還你上次在(射擊場里請的客。”
說完,她便再也沒有勇氣直視他的雙眼。立刻轉身,走向門口,不顧身后傳來的陣陣呼喚聲,邁開腳步,離開了咖啡店。
她知道她終究還是傷害了他,但是長痛不如短痛。現在跟他斷了聯系對他們倆人都好,至少他們現在的感情還不算太深厚。
她相信很快的,他就會忘記她,繼續過著他既簡單又幸福的小日子,就像其他人一樣。
殊不知,她低估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因為他早已無法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