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規矩
- 末路拳師
- 洛不平
- 2417字
- 2020-10-23 18:08:27
“江河,看茶!”
夜,八方武館大堂內。
幾乎半個武行的領頭羊都匯聚在此,著實給足了文千策面子,要不是有個南行武館在前面擋著,同樣壞了規矩的文千策還真坐不了這么踏實。
堂內是放不開三十多人的,除了七家主事跟國術館的兩人以外,其他都在門外侯著,任風刮著,任雪吹著。大風一波接過一波,凍得拳師們在門外搓著手,盡可能的離門近一點,爭搶著那從玻璃紙透出微薄的熱氣兒。
“南行武館破了規矩,從濟南怕是要除名了。”國傲拳社的拳師張懷石搖著頭,他不是為南行武館感到惋惜,他惋惜的是李晚興,他跟李晚興是同齡人,又是都是浙江人,雖然是來了濟南成之后才認得,交情不深,但張懷石生性仁義,佩服的是每個有本事的人。李晚興雖然是因為拳腳不忌才折在這里,可比武就是有輸有贏,贏得人風光滿面,那輸的人就不活了?
“商人到底是商人。”張懷石嘆口氣,心里把李澤明罵了個通透。
其余拳師都暗自點頭,這天下,吃飽為上,連開武館都是為了賺錢的話,那就不可能沒有商人了。只不過武人重名,商人重利,各個能吃的開的拳師們心里大多都有桿秤,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而今天,就是有人做了不該做的事。
坐在主賓上的國術館管事魏笠端著茶,一圈圈的掃視著堂內眾人,沒有言語,在他來之前,國術館的副館長周良特意找過他,只說了四個字,能保則保。
能保則保.......怎么保沒說,保成什么樣也沒說,甚至保誰都沒說。就是一句簡單的能保則保,讓魏笠的眉頭一直緊擰著。
魏笠今年年近不惑了,在國術館從事這么多年,靠的就是精明能干,至于功夫倒成了次要的,在他看來,國術館高手夠多了,不差他一個。只要會揣摩,能辦事,即便不會功夫那也是管事,也能有飯吃。
比起不言語的魏笠,一旁的一個年近七十歲的老拳師卻沒那么多心事,直言道:“南行武館的牌子不摘,武行天天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娘,不光南行武館不能在濟南了,李家叔侄也必須給個說法。”
“孫老先生說的是,即便武行能容下李家人,但濟南人不會容下他們。”一位溫文如玉的中南男子說完后又看向文千策,這位八方拳管的主人,可是在一聲喝茶之后便一直沒在吭聲。
“文師傅?”陳玉明語氣略帶詢問。
文千策抬起頭來,看著這個溫文如玉,恰似書生的中年漢子,搖了搖頭。
“陳玉明師父是本地人,我一外地人決定一個濟南老牌武館的興衰,不合適,這事兒,還是得本地人來處理。”
文千策說完,幾個當地的拳師聽言緩緩的點頭,或多或少的都認同了文千策自己退局的意思。
文千策知道這個皮球沒那么好踢,到現在為止李澤明不僅不是軟柿子,相反,還是個硬茬子。這世上,能為錢辦事兒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拿到錢,命都可以不要。李澤明的資產可不光這家武館。
文千策正想慢慢抽身,把這由自己惹起來的矛盾,變成武行與南行武館的矛盾。只是算盤還沒打響,便被國術館的管事魏笠打斷了。
“不守規矩的可不止南行一家,您說是吧,文師傅?”魏笠依舊是拿著茶杯,扭頭看了看一側的文千策,嘴角帶起一抹笑。
靜了,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看著文千策。除了王明貴老爺子等極少數人,其他大多數就是看個熱鬧。
濟南就這么大,武館已經夠多了,少一家其他幾家就能多吃幾口肉。南行武館鐵定是開不成了,八方最好是也......
文千策深呼一口氣:“學拳二十年,怎么也得給我師父一個交代,直接說吧,什么條件。”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還是看向了魏笠,論輩分打死魏笠也沒有話語權,但這時候看得是權位。
魏笠似乎很享受眾人的目光,在掃視一圈后,清了清嗓子:“那就按武行的規矩辦。”
文千策仍是不解,皺著眉頭。
“山東省國術館,恭候文師傅。”同是國術館站在魏笠身后的那人抱拳道。
文千策眉頭舒展,面無表情的慢慢挺直了腰桿。
晚會來的快,散的快,到底是個年三十,不管來的是不是客,文千策還是吩咐江河給煮了餃子,白菜豬肉的,不管是河北還是山東,只要在中國,過年就少不了這一頓餃子。
連談話帶吃飯也就是一個時辰,就是這短短的一個時辰,幾人寥寥幾句話,就定了一個武館,甚至李家叔侄的生死。
眾人走后的除夕夜里,文千策是睡不著了,二十五歲學拳練體,不管酷暑嚴寒,拍樹打樁從未懈怠,過了今夜,那就是練了整整二十年了,本以為開了武館就是開了財源,直到現在才意識到,來的不是財源,是麻煩,文千策從沒感覺到這么累過,商人難做,武人難活,可這開武館的,既是商人又是武人呀。
唉......
乙卯年,兔,大年初一。
一大清早,高寧,王安,李蒙就從家趕來給文千策拜年問好,這都是跟江河一起來學拳的學生,因為三位都是獨生子,文千策便讓他們回家過年陪父母去了,本來要求江河也回家,但是江河看到文千策孤身一人,執意不肯,便留下來做做飯,打掃打掃院子什么的。
四位學生都是濟南本地人,實在,尤其是李蒙,詮釋了山東人的秉性,來的最早的便是這個只有十八歲卻身高馬大的李蒙。
“老師,這是我從家帶來的土雞蛋。我爹說學拳不容易,身子得跟的上,能多吃就多吃~”
李蒙憨憨的一邊說著,一邊從身后的網兜里,提出了一袋子土雞蛋,蛋小殼薄,足足四五十個。
文千策心中有事,話沒入耳,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李蒙看到一向嚴肅的老師朝他點著頭,心中高興,一下子話匣子就開了。
“我爹說了,這學拳啊不容易,想學到真本事就更不容易,我后鄰居家的兒子,跟一個江湖混子學了三年拳,架子漂亮,拳路也好看,嘡嘡的能翻好多跟頭,結果連街上的流浪狗都沒打過,腿上被咬了一口,現在還在躺著哭呢,我爹說那種拳是跟戲班子學的,不叫拳。”李蒙說著撇撇嘴,發現了一個雞蛋殼有些破碎,索性拿出來磕開,一口吸到嘴里,喝掉了。
“你就不怕我教你的也是花架子?”文千策感到好笑。
“老師教的不一樣,不翻跟斗,再說了,武館開業的那天,大家可都是知道老師打殘了南行武館的李晚興。”李蒙滿是興趣。
文千策伸出了一只手,從李蒙的頸椎一直摸到腰眼,尾椎,然后又是雙臂。有些地方會稍微用力,疼的李蒙齜牙咧嘴卻不敢吱聲。片刻,文千策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思考半晌,徑直出了門。李蒙只聽到一句話。
“十日之后,教你練槍。拿起了,就不能放下。”
他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他知道,要學新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