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聽途說非真人
- 錦衣虎衛
- 魚羊果
- 2668字
- 2020-10-31 23:03:28
“誰???”
稀稀落落的鎖頭聲從破舊的門板后面傳來。
“咯吱。”
花白著頭發的干瘦中年男人拄著一根帶著叉口的木棍慢慢騰騰地打開院門,瞇著眼看到站在昏暗巷子里的高大身影,身子遲疑了半刻,從門板后面走出來了以后才看清了殷琥的身子,忙拱手打著躬,道:
“哎喲,是殷大爺來了!瞧瞧我這耳朵,連殷大爺的聲音都沒有聽出來,實在對不??!你找我們家小三兒可有什么事嗎?”
吳老漢心里忐忑,他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富陽縣出了名的渾人殷老虎。游手好閑,就好招惹是非,三天兩頭地跟那些個地痞流氓打架斗毆,實在不是什么好角色,這樣的一個人找上門來只怕又是禍事上門了。
殷琥裝作沒有看到吳老漢拒人千里的客氣,把手里的上好豬排肉塞到吳老漢的手里,毫不客氣地推開半掩的門板走進破敗的堂屋中,問道:
“聽說吳三兄弟受傷了,我來看看……吳三兄弟呢,不礙事吧?”
“哎!”吳老漢搖頭嘆氣,吃力地拖著十來斤的豬排肉跟著走進屋里,進門就是客,殷琥來得客氣還帶了禮,吳老漢也是老實人,拉不下臉來攆人,只是不知道這身嘆氣是因為兒子的傷,還是擔心殷琥的突然到訪別有所圖。
陳書吏前腳可才剛走,從他那里吳老漢知道這殷老虎的老娘一大早就找到了周大人,向衙門討要更夫的差事,沒準就是這渾人在背后挑唆的。
昏暗的油燈忽明忽暗地抖動著,這個時候屋里并沒有風,顯然是因為燈槽里的油快要見底了。
“爹,是誰找兒子?”黑咕隆咚的里屋中傳來吳三有氣無力的聲音。
吳老漢拿起桌上的油燈,招呼著殷琥往里屋走,開口答應著:
“兒啊,你躺著別動,是春水橋頭殷家的大哥來看你了?!?
“殷家大哥?可是老虎哥哥來了?”
吳三的聲音有了精神,依稀可以看見床上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影子。
殷琥連忙上前說道:
“吳三兄弟不要起來!哥哥聽說你被歹人傷了,心里牽掛著,正巧路過你家就來看看,怎么說咱們也是穿開襠褲玩耍的兄弟,你的事情哥哥我怎能不管!”
“有勞老虎哥哥費心了……”
吳三在吳老漢的阻止下并沒有堅持著下床,只是披上了衣服斜坐在床板上。
借著昏暗的油燈,殷琥看到吳三因為長時間地呆在悶熱不透風的小屋里,單薄的上身已經被汗水打濕,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包著一張分不清顏色的頭巾,支著著身子的手臂軟弱無力,一副遙遙欲墜的模樣,甚是凄慘。
殷琥不是郎中,但是也看出來吳三的狀況很遭,著急地對吳老漢說道:
“大叔,郎中可來給吳三兄弟瞧了?可曾抓了藥來服用?”
“哎!”
吳老漢再次長嘆了一聲,家中再遭變故,這個殘廢的老頭已經無力再支撐這個破敗的家,除了嘆氣還能有什么辦法。
吳老漢將油燈放在床前的薄皮木板上,說道:
“周大人喚了衙門的郎中過來瞧過了,腦后有雞蛋大的瘀血。三兒這一下被打得狠了,怕是已經傷了腦子。郎中說如果那歹人下手再重一點……真真是一下就得把命交代了?!?
“還真是遇上狠角色了?”殷琥微微地皺起眉頭。
吳老漢看著殷琥陰晴不定的臉色,不知道他又在算計什么,猶豫地搶先開口:
“殷大爺,您看我家三兒雖說一時半會沒有性命之憂,只怕十天半個月也難下地,等到完好了出工更是沒有個準確的時間,聽說殷大娘……”
“大叔!”
殷琥聽出吳老漢話外的意思,這樣的家庭已經再也經不起風雨了,吳老漢許是害怕殷琥為了更夫的差事過來,如果不能隨了他的心意只怕又會生出些事端。
吳老漢的腿被惡犬咬慘了,那家惹事的員外賠了點銀子了事,不成想現在兒子又落了這般下場。
如果再讓殷琥一番鬧騰,真就要家破人亡了。
所以吳老漢才想著主動讓出這份差事,也算斷了其他一些破落戶的念想。
殷琥看似粗魯,心思卻很稠密。
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其實心頭雪亮,甚至會莫名其妙地生出很多對問題的別樣看法,這都是從這個奇怪的腦袋瓜里自己冒出來的。
吳老漢開口,殷琥就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馬上出言阻止道:
“大叔誤會了!我殷老虎就算再混賬也做不出趁火打劫的事情來,我那老娘沒見過市面,好算計,大叔不要跟婦道人家計較。從今兒起保證我那老娘不會再去衙門提打更的事,有我殷老虎在,也不會再有人敢來搶吳三兄弟的差事!”
“這……這如何是好……老漢謝謝殷大爺仗義!”
吳老漢好像第一次認識殷琥一般,對街坊上八婆閑漢們對殷琥的評價生出了懷疑。
這還是那個富陽縣有名的渾人嗎?
說吳三是讓江湖上的高手打了悶棍,殷琥是絕不相信的,這是哪冒出來的“高手”,也太掉價了吧!
下手沒有絲毫的分寸,稍微有點功夫的人手頭上都有譜,將人打暈哪用得著使這么大的明勁,就拿殷琥來說,他想要將吳三打暈,只需要伸手在吳三的后勁耳根處用力地一按,就能截斷涌向腦袋的血液,那吳三保管連哼都哼不出一聲就得倒下,而且醒來以后還不見得會留下傷痕。
從吳三的傷勢來看,這一下明顯是輪圓了胳膊,往死里地打,如果吳三運氣差一點,棍子落下的地方高三寸打到天靈蓋,或者矮兩寸后腦勺硬挨了這一棍,青衣巷口躺著的就是一具尸體了!
這個下手之人心腸狠,但是并不見得手就辣,在殷琥看來反而手疏得很,也許他是想把吳三打死在那里,誰知道倒霉了一個晚上的吳三命不該絕,這一下并沒有真正地打在要害上,也許是因為……兇手失手咯!
說不通啊,誰會跟一個窮得勉強度日的少年更夫有如此深的仇恨?
從吳三的家里出來以后,殷琥一直在尋思,總覺得這件事遠沒有看上去那么復雜,但是又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殷琥的心里揣著疑惑,悶悶不樂地回了家,進屋以后連老娘的呼喚都沒有搭理,悶頭鉆進臥房就倒在床板上盯著房梁發呆。
江湖上確實有功夫到家的高手,助跑起跳借力翻過丈余院墻,奔跑十里地也能面不改色,一人能夠在數人的圍攻中游刃有余……但是真要說什么以一敵百,腿一蹬就能翻過數丈高的城墻,吹一口氣就能把人推出去,那純粹是鄉野間無知的扯蛋。
也沒有聽說過誰練武就能練出來一肚子到處亂串的“氣”來,武功無內外之分,練武練的就是身體內腹,熬的就是力量勁道,打的不過是招法把式,遠沒有坊間吹噓的那般神奇。
力量是“方”,招式是“法”,這“方法”就是格斗殺人的技巧。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武館、幫派、山門……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要想在江湖上混靠的還是人和他們手里的刀,拉幫結派,各種門派應運而生。
在殷琥看來,習武和讀書跟找師父學手藝是一檔子事,都是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的本事,只不過一個是靠筆桿子奔前程,一個是握著拳頭掙富貴而已,殊途同歸。
太平盛世重文輕武,亂世又何嘗不是以武壓文。
據說馬捕頭年輕的時候在江湖上也是一個有名號的好手,只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的暗傷沉積,才不復了當年的威風。
如果馬捕頭這樣的身手在江湖上都能叫得出名號,那么這個江湖上絕對沒有那種能夠不被發現,眨眼間就從身前竄到身后去的人。
殷琥認定了傷吳三的歹人不可能是坊間傳說的高手,那么兇手是什么人?他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