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絮絮叨叨家常事(上)
書名: 錦衣虎衛作者名: 魚羊果本章字數: 2273字更新時間: 2020-10-31 23:03:28
大明朝立國百五十余年光景,享著太祖皇帝、成祖皇帝打下的基業,現如今算得是國泰明安的太平盛世。
雖說北京城的龍椅三年前才換了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來坐,但是這扶持江山社稷的文武百官都還在呢,泱泱天朝一時半會還出不了亂子。
現在的世道真可說是四海清平、萬國來朝。
富陽縣城緊挨在長江的邊上,水富土肥,在重慶地界上也是個聞名遐邇的魚米之鄉。
以一個中縣的規模,繳納著上縣的稅額,這在整個重慶府可都是不多見的。
穿城而過的小河清澈見底,婦人們扎了頭巾站在河底鋪好的青石板上洗衣衫。
只是現在這個時候河邊的這些小媳婦、老婆姨們雖然是站在水里,可手里的活早就已經停下來了,個個都伸長脖子仔細聽著從河邊殷家小院里傳來的說話聲音,時不時地還捂著嘴輕笑。
“混小子你給我聽仔細了,今天老娘也不跟你啰嗦,把話給你擱這兒,這個親你若是認了那是最好,不認從今往后就別再叫我這個娘,這里也不是你的家!”
許是罵得累了,小院里說話的殷大娘胸中有點氣悶,停下來緩了緩接著道:
“你爹就算再怎么窩囊那大小也是個舉人,雖說沒有補上實缺,一輩子只能在書院里講學授課,但是老娘也跟著過了十幾年的風光日子。咱娘倆能安安生生地活到現在那也是你爹實打實掙下來的家業養著。這門親事是你爹生前就定下的,你……”
“娘!就算咱家想認這門親事,那也要看女方家愿不愿意吧。您說咱們娘倆在這里吵翻了房頂,結果他老李家根本就沒把這事當真,那咱們不成了抱著泥菩薩親嘴,一頭熱乎了嗎!”
殷大娘的話剛吐了一半就被頂了回來,說話的是殷家唯一的兒子殷琥,字玉虎,小民老虎、虎子。
字是殷琥的舉人老爹取的。
“琥”,琥珀也,亦作虎魄、虎符、瑞玉之意,是為雕刻成虎型之玉器,寓意也算貼切,只是少了幾分驚艷,略微中庸。
看來殷舉人的學問也有限得很,沒去考進士只怕也是因為有自知之明。
親近一點的人叫他的名字或者小名,不過在富陽城里街坊鄰居更樂意叫他二愣子、渾小子、潑皮無賴。
當然沒人敢當著殷琥的面這么叫,都防著被這二愣子給記恨上呢。
殷琥口沒遮攔,嚇得殷大娘趕忙雙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
“菩薩莫怪……菩薩莫怪!小二年少無知,莫怪、莫怪!”
殷大娘握在手里一直舍不得打下去的搟面杖這次是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殷琥的屁股上,說是替菩薩出氣呢。
“哎喲喂!娘啊,您還真打啊!”
殷家的小院里好一頓雞飛狗跳地鬧騰。
殷大娘如何鬧得過半大的小子,也就開始的一下打得皮實了,后來就只能追著滿院子躲的混小子轉悠,直累得上汽接不了下氣,干脆坐在了大門口的石梯子上,氣喘吁吁地說道:
“你這個混小子,菩薩的話也敢編排。你是盼著沒人給我養老送終吧!想死滾遠點死去,別費了老娘的銀子給你預備棺材。”
殷琥躲在柴堆后面,伸出半個腦袋來看見老娘這次是真生氣了,倒也不敢再胡鬧,規規矩矩地走到院子中間。只是還是怕搟面杖落在身上,離著殷大娘有半丈遠的距離遠遠地立著,說道:
“娘,您自己個兒好好地想想,當年爹跟那李家結親的時候剛中了舉人不久,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而李家那時不過是戶小商,說起來與我家結親那時候還是他李家丫頭攀了高枝,嫁到書香門第的家里。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爹做了一輩子的書院先生,人家老李家已經是重慶府數一數二的大戶。
這雖不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也是門不當戶不對啊。
再者說,兩家人已經許久沒有來往,只怕早就忘了老爹這號人物,您讓我如何上門去提親,這不是自取其辱嘛!”
殷琥說的都是大實話,但是卻不招他娘喜歡,板起臉來反駁道:
“什么門不當戶不對?當年若不是因為老太爺過世,你爹非要守那三年的丁憂之期,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我殷虎子現在就算不是知州衙門的衙內,也至少是個知縣府里的公子嘛!娘,您這話都說了好些年了,怎得還想著那誥命夫人的牌坊呢?”
殷琥對自己老娘的口頭禪已經爛熟于胸,大小就聽她在耳邊念叨,實在不厭其煩。
殷大娘雙手緊握搟面杖,將它當成了誥命夫人們手中的權杖戳在地上,挺胸昂首,仿佛頭頂上帶著金玉滿綴的誥命霞冠,好不得意地說道:
“老娘是不指望你這個混小子給我掙得這份誥命封賞的圣旨了,難道做做白日夢也不終于嗎?打小就讓你好好讀書,指望跟你爹一樣中了舉人,咱家可不就光耀門楣了嗎!誰知道你小子整日就知道舞槍弄棒,你娘早就已經斷了這份念想咯?!?
殷大娘一心想要望子成龍,合成想到會像如今這般放縱成了禍害鄉里的大蟲。
只是這鄉野小城的婦道人家哪里知道,中了舉人只是達到了當官的“最低”標準,前途根本就不能跟進京中過進士的文曲星相比,中了舉人也就相當于在家鄉有了與八品官員同等的福利待遇,這輩子的有生之年不用在為生計發愁了。
真要想以舉人的身份候補放任圍觀卻是千難萬難。
一些中了舉人的士子不愿再考進士,上報到吏部衙門備案,苦等若干年后最多也就可以補到一縣學政之類的閑職,運氣好點的才能夠被授以縣令這樣的實缺。
也只有平頭老百姓才相信這些授了實缺的是靠著那求神拜佛得來的運氣。
這些話要是說了出來,道理還真在那擺著。
老李家的丫頭成了飛上枝頭的家雀,而殷琥最多算是兩條腿的癩蛤蟆,家里空有一紙婚約,對方真要是不認了殷家同樣嘆莫奈何。
殷大娘尋思出了道理,也就沒有了堅持下去的底氣,嘆道:
“只怪你爹走得早,教出那么些秀才郎就是沒把自己的兒子教好,要不咱家何以會落到如此地步!”
殷琥最不愛聽老娘如此嘮叨,全城的人都覺得他殷虎子是個游手好閑的潑皮無賴,殷大娘的話雖然沒有明著說出口,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殷琥如何聽不出來!
殷琥拍著胸脯,說道:
“娘,以我殷虎子的本事,雖說不一定能給您拼一份誥命夫人的匾額回來,但是保您安安生生過日子是肯定沒有問題的。那誰不是說過嗎,‘天生我材必有用’,‘是金子總有發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