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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梨花一枝競芳菲

  • 錦秀風華
  • 塞上狐
  • 3449字
  • 2020-10-24 00:06:21

母親的痛風又犯了,我更加擔心起苑里的那幾株白芍來,它們是大哥陰識的門客千里迢迢從西域胡地帶來的特種,對痛風癥有很好的療效。現今世道亂,老天也跟著發難,天下饑旱連年,但愿不要旱死了它們才好。

琬玉提著水壺隨我在苑里忙活,她澆水,我細心的修剪著白芍。時值陽春,梨花開得正好,太陽也很明媚,就是風稍稍大了點,一樹梨花留不住,被風吹得滿苑落英紛擾,舞得像雪一樣。

大概忙活了有一陣子,感覺琬玉不停地盯著我瞧,眼神還四處亂瞄,我正納悶她賊模賊樣的瞧什么,就忽而聽她嬉笑道:“西施有沉魚之美,昭君有落雁之名,卓文君有驚才之艷,依玉兒看,娘子①更是有止水之容、舞絮之姿、驚華之才。”

我斜睨她一眼,琬玉是陪我從小長到大的貼身侍婢,自小在陰府長大,比我小一歲,年十四。但看她那不懷好意的笑臉,一點都不像是在奉承我,倒更像是在取笑我,于是我佯怒著去鬧她。

“貧嘴,你見過西施昭君或者卓文君?感情你是千年龜獸轉世?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別別……沒見過她們見過娘子不就什么都好說了……玉兒錯了玉兒錯了……這話不是玉兒說的,整個南陽都是這么說娘子的……饒了玉兒吧……呀!”

“這么貧嘴還敢求饒。”

琬玉躲到梨樹后面急急伸臂指道:“別,玉兒不是哄娘子開心,玉兒是說真的,瞧那邊,就有兩人一直盯著娘子看,眼睛都快瞪直了。玉兒可一直瞧著呢。”

我將信將疑的順著琬玉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水榭文雕木橋上正負手立著兩位風度翩翩的人兒,右邊那位我認識,是南陽新野大家族鄧家人鄧晨,字偉卿。鄧家和陰家世代聯姻,有著深厚的親戚關系,我的母親鄧氏便是鄧晨的族姐。

唉,對于鄧晨,我一直都很感嘆,生得著實英姿偉岸,如今而立之年,更是成熟穩重,和劉元乃是絕配,膝下有三女,家庭富裕,高堂健在,幾世同堂,真真羨煞旁人。

提起劉元,名義上她可是大漢高祖皇帝劉邦的后裔,有著尊貴的皇室血統。漢景帝與程姬的侍者唐兒(即唐姬)生長沙定王劉發;劉發生舂陵節侯劉買;劉買生舂陵戴侯劉熊渠和郁林太守劉外;劉外生巨鹿都尉劉回;劉回生南頓令劉欽和劉良;劉欽娶湖陽名商樊重的女兒樊嫻都,生長女劉黃,次女劉元,小女劉伯姬,長子劉縯,次子劉仲,小子劉秀。可惜的是,南頓令劉欽早亡。

雖今王莽代漢建新朝,極度打壓劉姓宗室,取消一切官場特權,但王莽這位新上位的改革皇帝把天下治理得一塌糊涂,非常不得民心。天下盜賊聚攬,農民起義就像近幾年頻發的蝗災,不斷交替的澇旱災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遂百姓甚思漢。

劉元和我一樣,早年喪父,我之所以對這支有著皇家宗室卻幾乎和布衣平民無二的沒落劉氏血脈了解甚詳,全是因為母親沒事就給我講一些鄧家的事情,否則我也沒有那份閑心思去深解別家宗族流源。至于鄧晨身邊的那位素衣少年,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又是鄧晨帶來的友人,拜訪我大哥的吧。

隔著雪霧梨花,模模糊糊中感覺有些霧里看花,不似真切。不過也能看個大概,模樣要比鄧晨年輕高挑俊雅,身量修七尺三寸有余,第一次見巾幘束發都能束得不失倜儻的人,我不禁小小的訝異了一下,這個少年很獨樹一幟,隱隱處還滲透著一絲絲沉穩和內斂。

鄧晨帶友人來陰家做客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博弈對賦,論經賞樂,談天說地,偶爾興之所致時大哥還會留客夜宿。

“君子無數,知己難遇,遂貪杯,興之所至爾。”這話是大哥說的。我掩面偷笑,這位少年真真是鄧晨有史以來帶到陰家的友客中,長相最為雋秀高雅的一位了,若再談吐有度,內含廣益,我的陰識大哥恐怕該舉杯對月,長嘆“相見恨晚”了。

“娘子……娘子……”琬玉輕輕扯了扯我的袖角,我恍然驚醒,才意識到自己和這位少年對望中竟出神了這么久。

陰家于南陽新野乃宗族大家,若真要計較起來上可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助齊桓公率先稱霸的春秋第一相管仲,待到管仲的第七世孫管修被封為陰大夫,于是改管姓氏陰,秦末漢初時這一家族舉家遷到南陽新野,到今時今刻,陰家祖祖輩輩已過數十代,向來都是奉行鴻儒所倡導的“禮樂”制度。陰家作為南陽大宗族豪強,雖已幾代無子嗣入仕為官,但家族卻雄厚,田有七百余頃,輿馬仆隸,堪比一方諸侯。這樣的背景下,陰家不管在社交還是民間,禮數從來周全無瑕,名譽甚好。

自長姐幾年前嫁與鄧氏家族的鄧讓后,我陰麗華就成了陰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豈能失了禮數?

“麗華,快過來。”鄧晨笑著對我招招手。

“偉卿君。”我來到木橋上向著兩人施禮。

“我今天帶了一位新客。劉秀,字文叔。這位是陰家二小娘子,諱麗華。”

南陽頗有俠義盛名的劉縯的弟弟劉秀,不同于他大哥的率直張揚,是個很溫文爾雅的老實人。劉元的姐弟我清楚,但對他們的清楚,僅限于聞其名未見其身。

我將目光轉向劉秀,果然是個很柔和的人,容貌很是雋秀,一雙美須眉下眸光溫文如水,天庭飽滿,鼻梁高直,眉彎深處泛著瀲滟晴光。

“原來是劉公子。”

劉秀聽我稱他為公子,急急拱手道:“公子不敢當,我不過一介平民,二娘稱呼我文叔即罷。”

我笑了笑:“文叔君乃大漢皇族后裔,又何須如此妄自菲薄呢?”

鄧晨和劉秀皆哈哈一笑。

“不過偉兩位今日來得不巧,前些日子長兄門下的數十位門客觸犯了六筦之令①被抓,因此家弟陪長兄到縣令府進行協調了,恐怕要等上些時候。”

鄧晨聞言坦然道:“無妨。不過文叔為上賓,第一次來陰府,恐怕是要勞煩麗華你帶路參觀一下。”

“這……”我躊躇,“合適嗎?”

鄧晨笑道:“何為合適?何為不合適?次伯不在,主母和長嫂身體不適,不宜操勞,就兒、?兒(陰麗華之弟:陰興、陰?)年紀尚幼,現下這陰府可以說屬你最大,招待賓客又有何不合適?”

次伯是我大哥陰識的表字,我被這個鄧晨說的無言以對,于是道:“即如是,請。”

“請。”

“請。”

陰家府邸很大,總體設計為東南西北四院,院中有院,層層排排,廊坊沿流水蜿蜒,五十步一涼亭,百步一花圃,水榭文雕,楊柳依依沿溪而置,現今剛好是四月,鳥歌枝頭,流水迢迢,楊柳花絮翻飛,宜情宜景。我細細解析著陰府每一個景點的設計細節,劉秀聽得很仔細,常常和我對言,反觀鄧晨倒是很心不在焉的左顧右盼,偶爾嗯嗯啊啊兩聲。

唉,我再一次嘆息,真真是難為鄧晨這一路不厭其煩的聽我絮絮叨叨,陰府的每棵花每棵草長什么樣子他甚至比我這個主人還清楚。

前方有一座院落,柵欄圍墻,里面的景致盡覽無堵,劉秀驚艷道:“那可是……綬花?真真是稀有花種,沒想到在貴府得以一睹。”

“文叔君好眼力。此院是綬花苑,苑里那成片的花兒正是綬花,文叔君既知此花為綬花,想必也知道這花名的由來,蔓生如綬,花形別致玲瓏,狀似金柱上雕刻的盤龍,故為綬花,花開有紫有紅有粉有白,花香淡雅清幽,且傳至很遠。大哥喜歡綬花,特為此院題名為綬花苑。又因著綬花為蘭科草本植物,所以苑墻以設計很樸素淡雅的鏤空木柵欄代高大嚴實的石砌墻,以便乘扁舟游水時作為遠景觀賞。”

說罷,我對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琬玉悄悄耳語幾聲,琬玉神秘的從廊坊的一角拐進竹林鵝卵小路而去。

將鄧晨和劉秀請到前方筑在假山石上的高亭上小憩。微風細細,伴著花香很醉人。高亭下面是潭池,青蓮許許萌芽,金龍魚悠哉自得,時而躍出水面數丈。鄧晨和劉秀閑談著,不知覺就扯到了當今新朝皇帝王莽身上。

“三弟可聽說前幾日全國盜賊紛起,新帝令太史推算出一套長達三萬六千年的日歷,布告天下令每隔六年改換一次年號的事情?”

劉秀道:“略有所聞。新帝登基至今剛好十年,‘始建國四年’改‘天鳳’,今年為‘天鳳六年’,不知明年又要改什么年號了。”

這時琬玉已將我吩咐的東西帶了過來,為鄧晨、劉秀一一斟滿。舉杯小酌后,我欣然問劉秀:“文叔君感覺如何?”

劉秀沉默小會兒,搖頭自嘲道:“凡人都知酒味辛辣,不想今日竟品出……‘酸’味兒,慚愧慚愧,大概是我的味覺出現了問題。”

我和琬玉對眼偷笑,殊不知所有來陰府做客的人中,在品了這綬花酒之后無不阿諛奉承。劉秀果真如人稱道的一樣,坦言相告,真真誠懇不欺,謙誠忠信。鄧晨也笑不出聲,一時劉秀自覺尷尬,舉杯飲酒。

“不是文叔君的味覺有問題,而是這酒本就辣中泛著酸,全因著這酒是綬花所釀,綬花味道甜而微酸,用它釀酒自然是帶著酸味了。綬花性甘、苦、平,歸心、肺經,有益氣養陰、清熱解毒的功效,于是我大哥便別出心裁的用它釀酒,唯我陰家獨有。”

劉秀恍然悟道:“原來如此,是我愚鈍了,從來只知道綬花可以做中藥治病,不想也能用來釀酒。次伯兄真真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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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六筦之令。“筦”即“管”,就是由政府管理六種經濟事業,即:酒、鹽、鐵由國家專賣,鑄錢由國家專營;向取利于名山大澤的養蠶、紡織、縫補、工匠、醫生、巫、卜、樵夫、漁民、獵戶及商販征收山澤稅;加上五均賒貸,合稱為 六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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