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巾幗英雄起天下
- 錦秀風華
- 塞上狐
- 2968字
- 2020-10-24 00:06:21
地皇二年閏八月,丙辰,新帝王莽大赦天下,而我順理成章的被大哥剝奪了發善糧的差事。這個差事一被罷免,我又成了閑來無事的閑散人,平日里只好拿著本竹簡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打發時間。琬玉說:“娘子愛讀書,現今世道亂,看《論語》不如讀《春秋》、《尚書》。”
我怔了怔,就莫名的想起那日和劉秀相逢于市的場景,繼而脫口道:“那就《尚書》吧。”我去找大哥要書閣的鑰匙,很巧的,又在朱亭遇見了鄧晨正和我大哥在對奕六博。就是一種擲采行棋的博戲類游戲,因使用六根博箸,所以稱為六博,以吃子為勝。
不過我看他們兩人的表情似乎很苦惱,于是毅然決然的上前觀看。其實我對這個沒研究,只知道是那個概念,并不懂其中的道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優劣,只聽道大哥和表舅兩人不停地念叨著怎樣才能說經博以八投。
雖然對這個沒研究,但也知道一點點粗淺的道理。我有點郁悶:“六博八投?不可能吧?”
鄧晨抬首道:“眾人皆認為不可能之事卻有能人為之,怎能稱之為不可能呢?”
我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只聽大哥接道:“最近我們新朝繼呂母后,又出現了一位巾幗女英雄。”
要問天鳳年間最風云一時的鐵桿人物,要算得上這位瑯琊人氏呂母了,建崮子點將臺起義為獨子呂育報仇的事情,早在天鳳年間已傳遍天下,人們美譽她巾幗不讓須眉,稱她是史上第一位巾幗女英雄。可惜這樣的巾幗女英雄卻在天鳳五年病逝,緊接著瑯琊人樊崇率眾起義反朝廷,呂母舊部大多歸附樊崇,也有少部分歸附河北銅馬、青犢起義軍。
這樣的巾幗英雄,那時還小的我,就已經對呂母打心底里十萬分敬佩,有段時間我甚至想讓大哥接鄧奉到府上住一段時間,跟他學學武藝,只可惜被母親大哥果斷的否決了。
母親說:“女兒家舞刀弄槍的成何體統。”大哥說:“刀劍無眼,傷著了可怎么辦?”于是乎我的“巾幗夢”就這樣被斷送了。
“這位巾幗女,乃平原人,名為遲昭平,能說經博以八投,人皆以為奇。她正是利用自己的專長博彩,匯聚隊伍聚數千人在河阻中,起兵反朝廷,攻郡縣,殺貪官污吏,搶府衙官庫,砸地方牢獄,救百姓,襲豪強,深得百姓擁護,起義人數與日俱增。”
鄧晨道:“這樣一位女子,能以六博八投,讓男兒汗顏。你大哥和我及門客們研究甚久,也沒參得透。”
這一刻,我覺得我的血液在急速的升溫膨脹,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我:陰麗華,你也可以!
“大哥,我好久沒見鄧奉了,他現在整天都忙些什么?我想去看看他。”我心底在不停的呼喚著希望,誰知大哥當即正色道:“不可以。”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心底的花瓶被打得七零八碎:“為什么?為什么不可以?我都有很長一段日子沒見過他了。”
鄧晨笑道:“讓我猜猜這是個什么情況?你這么想見他莫非……”
我奇怪的等著鄧晨間斷的下文,卻聽大哥嘆道:“大哥是該與母親商量商量,為你準備準備了。”
這話說得我一頭霧水,左看看鄧晨,右看看我的陰識大哥,兩人的眼神好像在交流著什么,讓我好生郁悶:“為我準備什么?”
大哥忽而正色道:“對了,大哥忘了告訴你最近不要出府門,前兩日郎官陽成進獻符命,薦立皇后,又說:‘上古黃帝靠著一百二十個女子成了神仙。’新帝已經派遣中散大夫和謁者各四十五人分別巡視全國,廣泛選取被鄰里所推崇的有淑女的人家,送上名冊。麗華你在南陽是出了名的,就算大哥將你的名字在名冊上除去了,也難保你若出門被人暗中抓走。所以為了安全起見,近日還是在家里呆著哪兒都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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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
我看到此處,“啪”得一聲合上竹卷,把正在專心繡茶花的琬玉嚇了一跳。全身心沉浸在莊子的《逍遙游》中不能自拔的我,神思飄忽的瞟了琬玉一眼,細小的繡花針扎破了她的手,那半成型的花朵兒本是恬凈的鵝黃,瞬間就被染成了殷紅。
良久我讓琬玉把前兩日自己制作的茉莉花茶葉送去給母親、哥哥還有嫂嫂。琬玉一被我支開,我就當即換了男兒裝扮,像發了瘋一樣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些行裝,避過所有人的視線,悄悄從偏門溜出了府。
之所以這么順利的就出了府,是因為平日里我太聽話的緣故。誰也不會想到我陰麗華會違背大哥,溜出府門。
炎炎夏日,火燒黃昏,我背著一個小包裹回眸著占據了新野上百畝田地的陰家,我生活了十六年的陰府,最終毅然決然的走進了讓我熱血澎湃想要開拓眼界的世界。
“自父考喪已有七年,叩謝長兄和長嫂多年如一日對愚妹無微不至的悉心關照。
妹十歲誦《論語?為政》,尊‘三綱五常’至經。十二聞呂母,建點將臺為子復仇起義,深感欽佩之至,然不懂何為‘巾幗不讓須眉’。日前,聞兄言又一位名‘遲昭平’之女巾幗橫空出世,頓覺心底忽有萬千聲音余縈召喚:‘可,汝亦可!’
近來妹觀《逍遙游》言:‘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襲妹之魂。今新朝地皇二年,妹十七,理應居深閨,從長命,順媒妁之言,擇一良人,守婦道,持家業,相夫教子。然比之于游江山覺己悟,攬萬里寬余野哉?
言及于此,再叩罪妹不辭之別。
勿掛。”
我不知道當我的親人看到我這封信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但是我知道的是,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或許親人有義務保護我,而我也有義務讓自己成長。或許所有人會覺得我幼稚,好好地清福不享,偏偏跑出來給自己找麻煩。就當是任性妄為吧,我相信我會好好地回來。
天漸漸入黑,這一路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兒,遇到一家小客棧于是便去歇腳投宿。
這世道確實是夠亂的,客棧門口擠滿了乞討者。我在店里坐下,才喝了一口清茶,就有人起了爭執,三句辱罵下來,動手就開打,砸了飯桌碗椅,店主都不敢冒頭,縮在角落里戰戰瑟瑟。我想了下,這種環境好沒安全感,最終決定還是不投宿,于是拿起包袱出了店。
走了沒一里路,總感覺心里惶惶的有些怪。回頭看看只有風吹著野間的深草,妖妖做曳,抬頭看看,下弦月已幽幽掛上了干枯枯的樹枝,一陣夜風吹過來,秋葉刷刷刷的往下落,寂靜的夜里透出幾分陰森。
我下意識抱了抱肩頭,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然而沒走出百步,竟從道兩旁的溝谷里前閃出一個人來,定定的檔了我的去路。
“誰?”我故作鎮定的問。
那人離我五步開外拱手道:“在下跟了陰二娘一天了,不知陰二娘這是要去哪兒。”
跟了我一天了我竟直到現在才發現一絲不妥?震驚。但是聽到他稱呼我陰二娘,語氣還挺客氣,于是又稍稍放寬了心,心下斷然不會是打劫的,哪有這樣禮貌打劫的?于是我暗暗思忖應該是大哥陰識的門客。
“回去告訴我大哥,小妹我鐵了心了,不用找我,讓他好好照顧好母親嫂嫂還有我那不滿兩周歲的小侄子就好,”
誰知這人卻無聲無息的笑了:“想必陰二娘是誤會了,在下是想請陰二娘去一個地方。”
誤會了?去一個地方?夜晚黑漆漆的,月色陰霾了這人的臉。
“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二小娘子無須知道這么多。只說去還是不去即可。”
我當即危險感頓生,就這語氣,我說不去有用嗎?我心里正思考著怎么脫身,他卻一步步的向我走近來,我一步步的防備著后退,不曉得身后竟也有一人,反手就把我給擒住了。
“你們到底什么人?想帶我去哪兒?我不認識你們,你們……”
“既然如此,得罪了。”
然后我就感覺后頸受到了沉重一擊,眼前一黑,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