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妖一見來者也是妖,以為葉瓣最多是來和他爭搶和尚肉的。打量了一眼此女妖姿色,當下覺得憑她這樣的姿色共度幾個春宵也好。即便與她吃幾口肉喝幾口湯,亦心甘情愿。
葉瓣匆忙間,眼看大鵬妖的那柄刀刃頃刻就要劈到午回的頭上時,她腦子空的只剩下拼命的招式。
來不及思考怕與不怕,來不及思考打不打得過,甚至是顧不得結果有可能觸犯天條,她只是一刻不松懈的全力時而揮舞著鞭子時而執劍刺去。兩者不停來回的轉換,大鵬妖眼花繚亂。他從未見過如此認真打斗的女妖,一言不發。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她手里的武器。
所以他事先想的春宵啊,分吃和尚肉的方案都沒余地開口。
她的心中憋著一股怒火。一股無名之火似乎要將她燒的魂飛魄散。此時這團火從眼睛里噴射出,打的大鵬妖頻頻后退。
若憑道行她未必是大鵬妖的對手,只是此刻她斗志在線,勇者無敵,越戰越勇。她知道自己此生都不會有這般勇敢的時候了。“大膽妖孽,仗著修得幾年道行四處便興風作浪,殘害百姓,民不聊生!今日我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妖孽也不枉我凡間一場。”
她將自己所有的法器一股腦丟向大鵬妖;無極手環,金剛指套,乾坤腰鈴,還有手上未央劍變得的鞭子, 閉上眼睛使出承受天雷的心念齊齊念咒,這些個法器(首飾)雖是小玩意兒卻也對大鵬妖起到了作用,起碼困住他一會兒。
此時,葉瓣最缺的就是一個幫手。
例如:“也蹤!”葉瓣大喊一聲:“還不速速收妖。”
也蹤一怔!眼前的女妖是那個隨自己言語譏諷,百般刁難,唯唯諾諾,沒主意,好說話,傻不愣登的葉瓣嗎?
葉瓣又喊了他一遍,這次有些憤怒。
也蹤舉著乾坤袋的手剛要丟出去卻被人半空中刺了一下。
只聽空中一只獵犬先行到此汪汪‘吠’了兩聲。
而后身后一抹偉岸身影從天而降。“孽畜,還不伏法就擒。”
也蹤驚道:“二郎神君!”聽他的口氣似乎很崇拜這位二郎神君。
葉瓣只瞧了這位二郎神君一眼,眼角還存有些怒意,但不是沖他的,或許是戰火染的,尚未熄。
下一刻便棲到午回身邊。“我雖然不是一個稱職的守護者,可我無論何時都不會放棄你。 ”
“阿彌陀佛。葉施主,貧僧何德何能?”他望向遠方,目中無邊無際。
夜追從旁出來,不經意間瞥見二郎真君腳旁的那只哮天犬。然后裝作視而不見的趕到葉瓣身邊。
夜追接著子讓的話。“我也想知道知道,這位高僧,何德何能?”
葉瓣駁一句:“你別搗亂。”
子讓微微一笑。“這位施主的話不錯,貧僧什么都沒有。”他謙虛的說完,卻目無一切閑云微笑的蓮步移開。葉瓣緊隨其后,一步也不愿遠離。
事實是即便他什么都沒有葉瓣也愿意跟著他,沒有又如何?有又如何?
她伏在床的一角。四周一片靜暗,只有一面墻因被夕陽獨份寵愛而染著霞光,如一層薄紗朦朧隱約。她如一株被狂風暴雨席卷過的禾苗,望著那面余暉染過的墻面。不知何去何從?
午回竟一眼看穿這許多,若再給他一些時間恐就能猜出她的來意。
那日離開大鵬妖的洞府,子讓便找了一處空地與她說清楚。
是她不知死活的先開口問道:“怎么是你?大鵬妖要砍下去的時候還是午回,怎么我一來就變成子讓師傅了?”
“有區別嗎?”他沉下一口氣。“葉施主,貧僧不知你為何如此,只是貧僧有些話要與你說清楚,才算不辜負你,不辜負貧僧自己的修行。從前貧僧以為葉施主你只是為了報恩才留在阿若寺,等待時機報答小僧。可如今施主已多次救小僧性命恩德早已兩清,何苦還要苦纏。小僧是出家修行的人,枯木難逢春,枯井難蓄水,不懂紅塵之情。可是小僧冷眼看著施主對小僧并非男女之情,倒像是完成什么任務?施主既然不說,小僧自不會問。只是從今后希望施主與小僧各自修行才是正道。”
他是個寡言的人,一口氣說這么多當真是難為她了。葉瓣想著。
她提起一口氣,開口問道:“這也是午回的意思嗎?”
“午回,以后沒有午回,只有子讓。”他的背影不如午回時的堅挺,倔強。
原來沒人知道午回,大家只知道子讓。若不是夜追,她也不知道原來哪個是午回,哪個是子讓。
午回是永遠藏在暗影后面,她似乎看得見她筆挺的脊梁垂首誦經的模樣。
“你倒是懂得享福?”一個冷蔑的聲音闖進耳里。
葉瓣瞥了眼房門正口從天而降一尊腳踩祥云出了身影,云散而他落地。葉瓣注意了那朵消散的云騎。是朵雨云嗎?鐵青烏黑的顏色,為何他出現時都會給人一種陰云密布的天氣呢?他是龍王嗎?還是雨神啊?不是戰神嗎?
葉瓣起身伏了個理。“拜見二郎神君。”這是規矩,是禮數。她雖是妖卻是個守禮的妖,好吧,她就是怕他這副冷面孔!
二郎神很是無視她這一拜。
“葉妖,你大業未成,何時才能功德圓滿。”他擦了擦鐵腕。
葉瓣惶恐。怎么沒聽說她這個事兒還有負責不忙或者相關部門啊?難道他還有直屬上司,不會就是這位二郎神君吧!
葉瓣眨眨眼。“神君,那大鵬妖您收服了吧,收去哪里了?”
“本君正是奉命收妖,大鵬妖我已收服,他自有去處不勞你費心。”二郎神凌目寒射。“怎地還不去助毗婆迦菩薩渡情劫?”
葉瓣一聲嘆息。“神君想必也知曉,毗婆迦菩薩的凡身里有兩個魂魄,我總不能與他們兩個都發生感情吧。”第一,她不是個濫情的人。第二,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她現在嚴重懷疑她能不能完成這道大業。天賦肯定是沒有,如今大環境小環境都不利于她。真想就此做個閑散妖精終此一生。
二郎神君道:“紫宸珠可解。”
“那小和尚不愿意,勉強是沒有好結果的。尤其是感情,半分也勉強不得。”她與涯塵捆綁千年還是勉強不來,卻造成悲劇。思及不免一聲長嘆。
二郎神微微一笑。“你倒是個悟性很高的妖精。”
“好歹也修煉了幾千年,好歹也修煉成了妖身。覺悟不敢說,三觀還是修的很正的。”她心中不禁吶喊一聲:“做神仙太難了。”
二郎神眉心一擰,三只眼睛一同發威。斥責葉瓣懶惰,諸多借口,不求上進,腐朽不堪……
挨罵這種事她很有經驗的。從前在蓬萊仙島經常因為不愿做自己覺得身心別扭的事而被掌事斥責。小意思。
“你既看得透就該現實一些,不必心慈手軟,只要小和尚愛別離渡情劫,本君立刻助你白日飛升。”二郎神君這話說的尤為誘惑。
葉瓣詫異:“沒有神君相助我便不能白日飛升嗎?”
二郎神君高傲的抬起頭:“只是要吃些苦頭。本君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在這些苦頭上再撒些鹽。”
葉瓣愕然一笑。——原來天庭暴力也是存在的!看來天庭也未必是個最終的容身之地。
她沉聲道。“忽然對天庭沒那么憧憬了。”
“你果真不愿為我所用?”二郎神君鐵腕緊握。
“神君不知,小妖天性愚鈍,最擅長的就是搞砸事情,就不給神君找麻煩了。”說吧委身一片葉子躺在床上。
他若不怕別人見了笑話他與一片樹葉話長短盡管站在那里說就是。反正她要睡了。
“信不信我法滅了你!”
“……。”她不信他敢。他是正神,好歹要顧著身份。
“我會成為你成仙之路的絆腳石。”他身旁的哮天犬助紂的吠了兩聲。
“……。”這句她信。所以嚇的不敢出聲,心中暗暗求佛祖讓他忘了今日之事,忘了這句話吧。
她也好奇堂堂二郎神君怎地無故管起渡劫之事,與他八竿子不挨著啊!
不過話說回來,紫宸珠……
傍晚她去看了子讓的傷勢,正好逐音在嘰里呱啦與他說話,看起來談的不錯。她看了他的面色,心中有數便悄悄游魂般的回來了。不曾與他說話,怕惹他生厭。
逐音一路追她到房中,欣喜的告訴她村子里的杏花全開了,只是也快謝了。
她點點頭。
又告訴她井水恢復了純凈不只是甜絲絲的,竟染了杏花的幽香和杏味兒。
她復點點頭,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而后,逐音便又細枝末節的說起與子讓師傅的原尾,讓葉瓣幫她分析和子讓兩個人算不算……那個。
葉瓣聽的困倦又不忍拒絕,隨手撈起一本法華經看的出神。別說,真是靜心凝神的好書。難怪出家人的定力那么好。
六月的天氣熾熱的很,偶爾的幾個雨天也是悶熱煩躁。她倚著窗口就連吹進來的風都讓人熱的難熬,胸前的衣裳敞開一下才舒服。
模糊的記憶里好像是她睡著了逐音還說了好久,記不得逐音是何時離開的。半夜里熱的醒了便搖身去村后山的河水里浸一浸身子才能不被熱死活到天明了。
一輪皎月,滿天的繁星,她還是很孤單。既然有逐音愿意助他渡劫,那么自己是時候離開了。不知道該去哪兒,她是一只沒有后臺只有絆腳石的妖精。今后的日子只能靠妖品和低調了。
夜追在一棵樹上,一直陪伴她到破曉。并輕視的說:“你不會以為我在陪你吧,我只是貪圖水邊的清涼。”
葉瓣像看個神經病似的盯著它輕盈跳躍的飛影。
一整天葉瓣都不曾離開房門,一則是因為外面熱。二則是她昨晚做了個決定,此時正要以文字的形式表達。
看著扔了一地的葉卷。
寥寥幾筆……“也不知如何稱呼你才好,還是和大家一樣吧。子讓師傅,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你身邊。”她承認自己很沒有文采,文筆,丹青也不好。算是妖界的文盲了。“想到你今后遇到危險時我不能如期出現而感到抱歉和傷心。總之感謝你讓我懂得善良和勇敢。讓我感受到重生的喜悅。在未來,在離開你的日子里我也會真實勇敢快樂的去生活。與你相處的這段日子很真實,讓我覺得生活不是度日如年不是行尸走肉,而是敢于做真正的自己。我很想將這封信寫的像杏花雨一般美妙動人,可我實在不會華麗的辭藻。只能像你一樣表達內心的真實。還有,逐音是個好姑娘!最后,希望這封信不會打擾你的清凈。”她呼出一口氣,審視了幾遍字里行間,改了幾個錯字后,頗為滿意。
她用葉子將這封信釘在子讓的房門上。葉子的功用是除了子讓,誰都無法開啟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