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蘭正在院里享受久違的香茶和書,卻被意外而來的彥天給打斷了她的幽靜。現在是正午,彥天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歸,這個時間看到他,她確實是有些意外。
“蘭兒……”他又這么喚她,讓她又在心里輕顫了下。
他說要帶她去玩些好玩的,雖然她心里想拒絕,但是一想到仁心堂,她還是放棄了,她聽話一些,也許以后在他面前也說得上話一些。苓香這時候還在午睡,所以她只好一個人跟著他走了。
馬車停住的時候她愣了愣,他竟然帶她來醉音閣,她還以為是騎馬或是別的什么。
“我還以為你帶我去騎馬,怎么帶我來這?”她有些惱怒,不過轉瞬一逝。
他看向她,“你想騎馬?下次。”
說著便拉了她進去,里面有個穿著十分艷麗,年約三十出頭的女人走出來迎接,熱情得不得了,“秦老板,樓上廂房我準備好了,您可以進去了。”
廂房的裝飾很華麗,卻一點也不庸俗,書香味濃重,墻上的字畫無不顯示著房間的藝術感。
“你帶我來這做什么?”她神情依舊控制得很平靜。
他嘆了嘆氣,“你以為醉音閣是什么地方?煙花柳巷之地?”
難道不是嗎?她突然很大膽地白了他一眼,有些生氣的別過頭,一聲不吭帶她來這,一看就知道沒安好心。廂房里寂靜得很,門外突然有人敲門。
“進來。”
門外一位長相清秀,大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端著點心和酒壺走了進來,“這是燕娘吩咐我們為秦老爺和夫人準備的。”小姑娘將東西擺放好后便安靜地退了出去。
“這里經我接手之后早就不是什么煙花柳巷之地了。”他拉著她坐下。
接手?難道他是這里的老板么,沒想到他做生意做的這么大,不僅有錢莊、藥鋪還有酒樓。
“那這是什么地方?”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他淡淡地笑了笑,倒了一杯酒,“琴棋書畫,結交知音。”
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進來的女子讓慕蘭不由怔了怔,一身白衣宛若天仙下凡,水靈的杏眼看得人心潮蕩漾,肌膚晶透勝雪,一頭烏發如傾斜的瀑布,柔順靚麗,精致的五官在臉上搭配的完美無缺。讓她一個女子都怔住了。
“她是應一薇。”彥天淡淡的聲音解釋道,絲毫沒有被怔住的起伏,慕蘭不由得看向他,他是不是男人,居然還可以在這樣美的人面前神態自若。
應一薇在窗口坐下,撫弄起手中的琵琶,曲聲婉轉留長,勾人心弦,就算是沒有樂曲天分的慕蘭都被她的曲聲撥弄得心弦不寧,像是帶她走進了一望無垠的草原,自由的風,鳥兒的歌,都在她耳邊縈繞著。
“她就是醉音閣的花魁應一薇?”慕蘭小聲在彥天耳邊問道,這個名字她早聽說過了,只是今日見到真身,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彥天點點頭。
慕蘭忍不住贊道,“此女只應天上有”
彥天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見到應一薇居然會有這么崇拜的神情,說到底她還是個小女孩。
彈完曲,應一薇便站起微微欠身,一句話也沒開口就離開了。猶如雪花一般無聲飄落又無聲飄走,但是卻留下了清新的氣息。
“你說這里不是煙花柳巷之地了,那么應一薇也不是那……”如果是那她會很惋惜的。
“應一薇從來就是賣藝不賣身的。”
彥天看著她紅紅的臉蛋,剛才聽曲的時候她不知覺的竟也自己倒酒喝起來,現在臉上有著幾分酒后的紅暈,卻更讓他看得心動。
“這還好!”慕蘭感嘆一句,這么美又這么有才的女人,不該淪落至賣身賺錢的地步。
慕蘭剛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才發現彥天一直看著她,弄得她也有點不好意思,之前還真想過彥天和那幫人來這里是來尋樂子的,沒想到這里被他改良了。
“不要看我了。”她低聲說道。
彥天清咳了一下,回過神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么事?”
彥天從懷里掏出一張東西,“仁心堂我已經過繼到了你的名下。”
“給我?”她怔怔地看著他,她還沒開口怎么他就這么快……不管是給她也好,還是給她爹,總之就是重新到了她們家了。
“不過我提醒你,最好不要讓人知道了,你爹娘也不行。”
“為什么?”
“之前你們濟世堂的事,還是對顧客有影響,如果被別人知道這店鋪又到了你們家,怕會對生意有影響。”何況若是那個廉馨知道了,那還不把全府鬧個天翻地覆。
她想了想,覺得這話有些道理,不過既然店鋪是他的為什么又要過繼到她的名下呢?況且她還沒開口向他要,他便給了。
“我也沒說我要這家店,你為什么要把它給我?”慕蘭好奇地瞥向他。
他卻微微笑了笑,撫上她的手,“只要是讓你高興的事,我都會去做。”
她瞠目看向他,現在的他笑得很溫柔,和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冷冰冰完全就是兩回事。
——只要讓你高興的事,我都會做。
他應該知道她想什么吧,不然不會帶她來醉音閣解釋,也不會把仁心堂給她。
回去的時候,彥天說想散步,他想起似乎從來沒和她晚上逛過夜市,晚上的街道也是熱鬧興盛的,街邊的小攤也不亞于白天的。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氣氛倒是比之前輕松很多。
“要桂花糖么?”看到不遠處的小攤,彥天緩下腳步問她。
她往那瞧了瞧,還是之前那個老婆婆在賣糖,不過現在她并不想吃,最后搖搖頭,“剛剛在那吃得很飽了。”
想起剛剛在醉音閣,她確實吃了不少,他也只是笑了笑,卻在轉頭的時候眉頭一簇,眼神倏地變得冷峻默然。
也許是感受到了兩道寒冷的光,永觴還沒走到小攤邊便抬頭望去,眉間也倏地收緊了,表情一直凝固在前一刻。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往慕蘭那邊走,不管怎樣,既然看到了,是該去打個招呼。
“秦老爺……蘭兒……”永觴僵硬地笑了笑。
慕蘭也淡淡笑著,“永觴。”
氣氛有些尷尬,彥天只是死死地盯著永觴,并不說話。慕蘭只好開口道,“永觴,我們要先回府了,改日見了再好好聊。”
永觴“嗯”了一聲,便見慕蘭已拉著彥天離開了,他眼里依舊是留戀的倦意,心里感覺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隱隱作痛。
慕蘭和彥天最后一路沉默地走回了府中,時不時她抬頭瞧見那張冰冷嚴峻的臉,心里就暗暗打個寒顫,移開目光看向別處。月光在此刻照映得更加寧靜,透出淡淡的寒意,彎彎的月牙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大口,殘缺不齊。
一路都是沉默,走到前院慕蘭忍不住開口,“彥天,你沒事吧?”
彥天突然眼前一亮,空洞許久的眼睛閃過一絲光彩,剛剛他沒聽錯吧,她叫他彥天,在他的記憶里似乎是第一次這么叫他。本來還沉寂的心,突然他又感覺到了生氣,有節奏地跳動起來了。
他不覺嘴角上揚,“沒事,你早點回去休息。”
慕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回房了。心里卻有些納悶,本來還繃著個臉,怎么一下又松了,真是奇怪。
彥天躺在書房的榻上,卻輾轉難眠,本來想和她一起睡的,可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會睡不著,所以只好躲來書房偷樂了,看來他的付出還是有回報的。
慕蘭每天幾乎都拉著苓香來藥鋪幫忙,一來是不想老待在屋子里了,二來藥鋪的伙計都很熟絡,和他們一起相處也比在廉府時不時聽到那些丫鬟嚼舌根的要好。
慕蘭正坐著低頭仔細地算著賬,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喲,二夫人真是勤快,快成為彥天的賢內助了吧?”這矯情做作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廉馨的。她一臉高傲,手里還哄著她那寶貝兒子。
慕蘭淡淡回道,“大夫人要帶孩子,我無事一身輕,總得做些什么。”
廉馨冷哼一聲,“其實你就算像之前那樣大門不出的,他也不會說什么,你又何必故意討他喜歡呢?”
原來這位大太太是覺得她是在討他喜歡,她心里不禁也暗暗嘲諷,究竟是誰討誰喜歡還真難說,不過每次看到廉馨那一臉鄙夷的眼光,她總是起一身的疙瘩,渾身不自在。
“若是大夫人沒什么事就好好回家帶兒子吧,別到處轉累壞了身子。”慕蘭冷聲回道,繼續忙著手上的事。
這態度明顯是下逐客令,倒讓廉馨更加怒目瞪向她,心中的火愈來愈烈,渾身都緊箍著。懷里的嬰孩本來還甜甜的睡著,似乎是被擾醒了,嚶嚶啼哭起來。廉馨只好一邊柔聲安慰著,一邊走出藥鋪不再生事。
見她走了,慕蘭深沉了一口氣,心頭本來壓著的重石稍稍移開了。可是還剛省心一點,另一個人又走進了藥鋪,看著他那一臉瀟灑自在的笑容,慕蘭一口氣又提了上來,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