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撥云睹日非易事
- 亂世江山紅顏惑
- 紫衣貓咪
- 3289字
- 2020-10-23 18:27:33
一夜未睡好,天未亮,便已起身。今日還有不少瑣事。午后,陽光傾灑大地,有些慵懶,心中卻是百般滋味。昨日經(jīng)歷的一切好似流年,可入宮已久,仍未見過李茗,甚至連他的消息都沒聽到。
正在恍惚中,卻突然有一個宮女走到我近前。還未回過神來,卻聽她問道:“是舒琳瑯么?”
我微微點頭,她卻將手中一物塞入我手,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走。
欲叫住她,人卻走遠。
攤開手掌,只見卻是一張冬梅粉黃蠟小箋。輕輕展開,上有一豎蒼勁小子:“亥時正 西荷照水。”下落款:“俞”。
心中不由一陣驚喜,俞華盛終于要見我了。雖然早已認定李茗就是俞華盛,可臨到要見時,反而不那么確定了。
進宮之前,早已計劃,若是見到李茗,證明他就是舒琳瑯的舅舅俞華盛,那便可以借助他的勢力,迅速接近趙龑以了解他。以玄蜂之前查探的信息來看,李茗為內(nèi)侍省少監(jiān),他要接近趙龑很是輕松,不過我要通過他來接近趙龑卻并非易事。
可是,今夜我要見的,又何止是我的假舅舅!
枯坐一日,只等黃昏。天色漸漸昏沉,早早便來到:“西荷照水”,找遍整個園子,沒有相見之人的身影。轉(zhuǎn)身只見凌波盞盞,不禁啞然:原來即使有恨,還是放不下,我的仇恨,從來只針對趙龑,卻好似忘記了他曾經(jīng)對我的謊言與傷害。
夜色降臨,我并未告訴陳月姝她們我去哪里,只說我要出去透透氣。這些日子,我時常一人在外,站在樹下發(fā)呆,或是繞著居所閑步,她們早已習慣。
今夜,我居然隱隱心慌,像極了在絳峰城內(nèi)見侯氏靈的那個夜晚。經(jīng)歷這些日子的心驚膽顫,我居然還是無法淡然。心中更為忐忑的是,我見到李茗應(yīng)該如何開口。
“西荷照水”勝在其夏日之景。夏日里,一片荷花開滿整個池塘,傍晚余暉照耀下,美不勝收。以前父皇在世時,時常會在夏日黃昏來此,觀看眾多舞女練舞。但此刻正值冬日,荷無顏,冬風寒,鮮有人至。李茗約見此處反倒相對安全。
待得轉(zhuǎn)過一個彎,遠遠便見到那“西荷照水”,昔日也曾于黃昏時分來觀過這景色,如今回顧,心中卻別是一般滋味。
盈盈水波在月色下顯得蒼涼,而冬日寒風卻吹得我瑟瑟微顫。但見一人正在池邊亭中,負手而立,我只見得他背影。可是這背影,與我心中想過千萬次的身形都不一樣。面前這人,長身玉立,身形偏瘦,卻極為挺拔,與我往日里見過的宦官大不相同。
面前此人就是李茗?難道這就是舒琳瑯的舅舅俞華盛?
不敢確定,只得緩步進入,但見背影有些寥落,似在沉思,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生怕打擾了他。
面前之人終于轉(zhuǎn)身,乍一看到我呆立其身后,頓時一驚。淡淡月光下,一見此人正臉,我竟然也是一驚。此人不過三十出頭,不似張召那般面色蒼白,也沒有周公公那樣的深邃美目,不能用面如冠玉、貌若潘安來比喻,也不能用威風凜凜、相貌堂堂來形容,但我的眼卻難以從他臉上移開。
“為何不講話?”簡單一句話,語氣溫和,但問話卻盛氣凌人。
你要見我,卻要我先開口講話!心中微微有些氣憤,只當是為舒琳瑯不滿。舒琳瑯那般淡雅如蘭的女子,居然有這樣一個趾高氣昂的舅舅。
心中雖不滿,面色卻沒有絲毫波動,反而盈盈俯身行禮:“司記司舒琳瑯見過李公公。”
靜默無聲,心中不安,微微抬頭,面前之人面帶微笑,卻笑得有些冰冷。
當面前之人露出一臉冷漠的笑意,我突然驚慌起來,難道他不是李茗?我居然未向他確認就已經(jīng)開口。
正在慌張之時,卻聽面前之人笑道:“是不是沒想到我生得這幅摸樣?”
見我沒有回答,此人露出一絲嘲笑的意味:“我與你母親同父不同母,長相差別較大。”
原來此人就是李茗,也就是舒琳瑯的舅舅俞華盛。
又是虛驚一場!心中不禁感慨,這皇城中人怎么個個喜歡這種讓人驚嚇的感覺。之前陸傾蓉惡語相向,可能是擔心我知道她關(guān)于李氏估衣鋪的秘密。而付心雀、沈瑩、梅綽華卻是打算給我下馬威。可這李茗卻有些過分了,面前站著的是自己的侄女,怎么還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穿一般。
看來這宮中不論是妃嬪,還是宮女,甚至連宦官都是如此。他們個個心中有太多秘密,也有著千萬懼意,總擔心被人看透,被人掌握,所以往往喜歡選擇先發(fā)制人。
可這也恰恰是他們的弱點。
見我還是不說話,李茗有些詫異:“據(jù)你母親信中所寫,你是個識大體,懂禮數(shù)的大家閨秀,怎么此刻見我,居然不知如何開口?”
的確不知如何開口,雖然我冒名“舒琳瑯”入宮,假裝是俞華盛的侄女。可是只要我的目的還是奪回這個天下,那我就不可能成為舒琳瑯,自然也不能從心底把面前這個人當成是舅舅。
再加上他今日出言多是指責,心中不忿,大為不快。
但此刻不是一言不發(fā)的時候,于是恭敬謙和地回復:“不知該說些什么。”
李茗臉上有些尷尬,問道:“你母親可有提過我的一些事?”
“甚少。不過……”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李茗的這個問題,因為我知道的也不過是玄蜂打探而來的消息。
“我能感覺到母親對你的情誼,比不得親兄弟,但是卻比一般宗親要親近些。”其實這完全就是猜測。一來,舒琳瑯母親所寫家書之上,用詞比較中肯,既不是普通家人之間,也不是陌生人之間的方式,這親疏關(guān)系從中可見一二。二來,入宮這些日子,這做舅舅的好似并不十分關(guān)注侄女,也可隱約看出,李茗對于舒琳瑯母親也有一層淡淡的疏離。三來,今日初見,李茗沒有過多驚喜與關(guān)心,反倒像是有些試探。
話一講完,但見李茗臉色變得更加尷尬起來。他臉色的變化卻讓我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你是不是心中對我有些不滿?”李茗突然的問話太過直接,也太過于驚人。
我故作淡定,笑道:“李公公為何如此認為。”
“你母親的弟弟是個宦官,你在這皇城中需要受到一個宦官的關(guān)照。若是以后你有機會成為人中之鳳,怕是提起來都覺丟臉。”
原來這李茗還是非常介意自己是個宦官,但是他又為何要在孟磬生死后選擇入宮,并且還跟在趙龑左右?不過此刻不是詢問他的時候,而是需要解除他對我的懷疑。
“英雄莫問出處!何人該是梟雄,何人又該是英雄?琳瑯又如何有資格評判?”我只用一句自嘆來回答了李茗,但見他眼中有些異樣的神采,像是詫異,又像是更加疑惑。
“不過,琳瑯確實心有不愉。”我淡笑而語:“入宮半月有余,李公公未有相見之心,今日一見,竟然多番指責。著實讓琳瑯心寒。”
我是帶著笑意講話,沒有半分慍色,但語氣卻是有些冰冷。
李茗微微一笑:“這性子可一點都不像你母親啊!”
龍生九子,還九子不同呢,居然如此拘泥于我與其姐姐是否想象。
卻聽李茗話鋒一轉(zhuǎn):“與你母親信中所提也是不一樣。”
原來他真的是在試探于我。如果舒琳瑯母親曾在信中多次提到舒琳瑯為人如何,按今日我這番大膽的回復,倒是和舒琳瑯淡雅如蘭,心靜輕舒的性子相差甚遠。心中本還有些慌張,卻突然覺得,如果李茗與宮中其他人一樣,這還是一次試探,一個下馬威,那又如何?
最終,我露出一抹笑意:“母親講述女兒當然自謙,琳瑯從母親口中聽見的你也與今日所見不一樣。”
李茗臉色一變,怒道:“你這是與一個長輩講話的態(tài)度?”
“公公息怒!”我仍然笑意盈盈:“琳瑯不是在對長輩講話,而是在回答內(nèi)侍省少監(jiān)李公公問話。”言外之意,我今日不是對自己舅舅有意見,而是對李公公有意見。
“我可是你舅舅。”但見李茗臉色有些僵硬,心中暗自好笑。你要試探我,要懷疑我,那我懷疑你,你又為何而生氣?
想到此處,便道:“公公姓李,單字茗。可是琳瑯舅舅卻是姓俞,單憑公公口說,琳瑯又如何能相信。”
李茗冷笑:“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怪不得司記司上下都無人能為難的了你。”
看來這李茗表面對我不管不顧,暗中卻是多有了解。若是不知李茗有心懷疑我,我還真的會有些感動。
“你不僅不想法子向我證明你是琳瑯,反倒把這疑問推到我的身上。確實有點讓我不知所措。”
“如何證明?”我笑看李茗:“回憶母親這些年的經(jīng)歷?我知道在我出生前,俞家就已敗落,母親離開帝都也有十幾年。怕是講出來,李公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見李茗不再言語,我又道:“或者我應(yīng)該心驚膽戰(zhàn),哭著求著讓李公公相信?”
李茗強笑:“你對我還真是頗有意見啊。”
“是李公公對琳瑯頗有懷疑。琳瑯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著實狠狠將了我一軍。”李茗面露喜色,居然是真的欣喜,怕是心中真的為我的能言善辯而喜。
“不過,你面對司記司內(nèi)眾多司記典記之時也是這樣?”
心中暗喜,等李茗問這句話好久了。只要此言一出,我就能解釋清楚為何我與他以前所了解的舒琳瑯有如此大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