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寥落情誼總是情
- 亂世江山紅顏惑
- 紫衣貓咪
- 3212字
- 2020-10-23 18:27:33
秦萱之所以會直接講出,只怕是想以自己的命換取我及司記司一眾人等的平安。
周公公見狀,立刻喝道:“大膽奴婢,膽敢猜測昭儀娘娘心思!”
“秦萱污了娘娘的《寒雪冬梅圖》,自是該死。”秦萱算是豁出去,準備徹底激怒王落依。
此時此刻,求生不易,求死不難。
果不其然,王落依一聽,立時大怒,就要發作。周公公卻在一旁突然阻止:“娘娘,人之相知,貴在知心。”
出人意料,王落依那正要噴涌而出的怒火就此熄滅。我卻覺得這周公公的話有些突兀。
良久,王落依終于開口:“那你說說,我這畫到底是想表達些什么?”
“畫中男子想要抖落梅花卻又有些猶豫。前有一串未知腳印,后有一朵雪梅。是以瞻前顧后。”
一聲冷笑,繼而是掩面而笑。笑中竟然是無盡的嘲諷之意。
難道,秦萱說錯了什么?還是我原本就弄錯了什么?
兀自心驚王落依此舉是為何,卻見她竟然命人將畫再次展開,鋪在青石地面上。
秦萱想將王昭儀激怒,然后承擔責罰。這樣王昭儀的怒意只在其身,對于其他人自然也就稍微放寬一點。但她還是忽略了一點。此刻她當著在場眾人將王昭儀的心思講出來,那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昭儀心中所想。秦萱這樣做,還是把所有人都帶入絕境。
王昭儀再次看向那幅畫,問道:“既然你知道這畫的深意,又為何要題這樣一首詞?”
秦萱沒有回答,因為她無從回答。這首詞是我會錯了王落依的意思才寫上去,等發現其真實意圖時想要修改已是來不及。
“奴婢作詞時并未想到這一層,可是寫上去時突然發覺會錯了意,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一時疏忽將畫作染了墨跡。”
聽完秦萱所講,心中驚喜。原來她也不是完全不知變通,即便是欺騙,此刻也是騙的有聲有色。
卻見王昭儀一笑,淡淡道:“取些筆墨來!你再把詞重新寫一遍。”
這詞本就不是秦萱所做,不知她適才驚慌之下是否有細看,又是否記下全詩。即便記了下來,也不一定連我的字跡也會學得這樣快。
不一時,筆墨奉上,秦萱提筆,我卻心驚。
卻見秦萱側頭看向我,淡淡一笑,似是心中有數。“娘娘,適才奴婢所用為唐柳公權筆法,字正而力足,清瘦而不失文雅。”
此話哪里是說給王落依聽,分明是想讓我安心。轉念一想,這秦萱的確是臨摹高手,適才不過是簡單看過,便能看出我學的是柳公權的文筆,而且還看出我筆法的特點。
看來是我過多操心了。
不一時,秦萱寫完,呈遞給王昭儀。王昭儀見后,面露滿意之色。
卻見王落依命人將燭臺移到離畫更近的地方,然后緩緩起身來到畫前。我只道她是想細細對比,卻沒料她輕輕拂袖,那宮婢手中燭臺陡然落下,將絲帛畫卷點燃。宮女大驚想要撲救,卻已然來不及。
那宮女是王落依帶來的,此刻眼見絹帛燒毀,驚懼萬分:“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慌什么!”卻見王落依看也不看那畫一眼,笑道:“是本宮自己不小心弄翻燭臺,致使燭火燒了畫。”
此言一出,殿上眾人皆是錯愕。
“都起來吧!”卻聽王落依笑道:“難得知音能從我畫中看出畫意。但是可惜,此畫之意不可外傳。”
我隨眾人起身,卻因跪地太久腳下踉蹌,差點再次跌落在地,幸得陳月姝一旁輕輕攙扶。卻見其他人都如平常一般,想來此番跪地早已如家常便飯。
付心雀恭敬回復:“請娘娘放心,奴婢必將嚴加管束,此畫之畫意,在場眾人必不提一字。”
“也不必如此!‘江梅素帶顏,落盡愁腸現。既是入冬風,不掩嬌羞面。朱砂欲染懷,半垂春心憐。寒聲碎無由,萬里宮眉戀。’便是此畫之含義。你等可記清?”
口中隨著付心雀等人稱是。卻突然聽梅綽華問道:“不知娘娘如何處置秦萱?”
梅綽華此言一出,引得付心雀和沈瑩紛紛側目。這豈不是提醒王落依懲治秦萱?
不料王昭儀輕輕一笑:“本宮不小心打翻燭火,致使《寒雪冬梅圖》被毀,自此再無此圖。自然也沒有什么墨跡染圖之事。”
卻見秦萱此刻甚是感激,連忙拜倒:“奴婢謝娘娘恩典!”
“此時言謝尚早!”難道王落依還是不肯放過秦萱?
“本宮罰你七日內,以柳公權文體抄錄《妙法蓮華經》和《大般若經》各一份。你可服?”
秦萱感動異常:“謝娘娘大恩!”
這是我們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結局。王落依居然真的就此作罷。
“至于你們,只需記得今晚之事此后不得再提。”王昭儀話音一轉,又道:“若是本宮聽到什么風言風語……哼!”
“娘娘放心,奴婢必會好生叮囑。”
王落依轉身步出大殿,又突然回首:“還有,你們都給本宮記住,今日只是本宮興之所至,才從輕發落。但不是每次都這么好運。”
就在王落依轉身離去之時,我從她側過的臉上看到一絲笑意。那一抹笑,竟然是得意。
被人猜透了心思,不僅不下殺手,居然還會如此得意?難道我看錯了畫中的意思,或是王昭儀并不是打算真的就此放過我們?
仍然陷在適才王昭儀的那一抹笑意中,卻聽沈瑩道:“今日之事必定有人暗中報與王昭儀……”
“此事既然王昭儀不再追究,自此也不再追究是何人出賣我尚宮局。”付心雀出言阻止沈瑩繼續猜測下去,卻意味深長地道:“不過你二人還是將盡快通知整個尚宮局,今晚之事全都不許外傳。”
“不過!”梅綽華笑著走向我和陳月姝:“我還是有些疑問。”梅綽華的確時常掛著笑意,但卻唯恐天下不亂。
“今日這畫上的詞,真的是秦萱所做?”
我淡淡一笑:“梅司記為何問琳瑯?”
“王昭儀不熟悉司記司,自然能被你等蒙混過去。可是秦萱有多少斤兩,我清楚的很。”看來梅綽華想要在此處逼問我與秦萱,而秦萱此刻還在心驚之中,并未完全回過神來。
我笑而不語,此刻多說一句話都是“此地無銀”。
卻聽梅綽華道:“怎么那么巧,你和陳月姝就晚到了?怎么那么巧,秦萱還給你講了那幾個故事?”
付心雀在一旁只看著,不發一言。看來付心雀也是希望借梅綽華之口問詢我和秦萱。
梅綽華見我不言語,繼續逼問:“你以為我那么蠢,會被你騙?”
我怎會讓梅綽華繼續囂張,不顧她咄咄逼人,我只淡淡一笑:“梅司記言下之意,卻是琳瑯與秦萱聯手騙了王昭儀。那王昭儀豈不是比梅司記還要……”
我沒有將“蠢”字說出口,但這個字是召之即來。梅綽華被我這樣一回,便不知如何繼續問下去。
我乘熱打鐵:“欺瞞王昭儀,是死罪。若是梅司記本已看出,卻不提醒王昭儀,居心何在?”
言外之意,就算你逼問于我,致使我承認欺瞞了王昭儀,那你沒有適時提醒,也是死罪。梅綽華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琳瑯還是有些擔心。”我搖頭皺眉,故作擔憂:“昭儀娘娘明明都說了不再追究此事。若是梅司記還是要查,逆了王昭儀之意,恐怕整個司記司都擔當不起。”
梅綽華被我一席話氣得臉煞白。沈瑩卻在一旁偷笑。
“好了!”付心雀不失時機阻止事態惡化:“此事就此作罷,今后不得再提一字。”
“可是……”梅綽華還想爭辯,付心雀臉色卻突然大變。
“我還沒問你剛才為何詢問昭儀如何處置秦萱。我還真想知道你把我尚宮局眾人放在何種位置?”
付心雀這一怒驚了梅綽華,也驚了沈瑩。看來這付心雀的確不常發怒,但這一怒卻讓她二人同時心驚。陳月姝也在一旁拉住我的衣袖,有些怕意。
卻見付心雀收斂心神,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怒意全無。
“好了,梅司記與沈司記先去通知司記司所有宮女,今晚之事必不得再提一字。”
我與陳月姝匆忙逃離,迅速回到住處,仍然心驚不已。
歐瑤與苗婧此刻居然還未睡下,只是擔心,不停詢問。陳月姝幾次欲言又止,終于講明是付心雀下了死令,不能多講一字。但是卻又忍不住夸贊于我,更忍不住自嘆心驚。
就在三人追逐之際,突然聽得敲門之聲,頓時心驚。
門開,更是愕然。竟是秦萱。
夜涼,冬風肆虐。我與秦萱站在樹下,默立,良久無言。
“今日……多謝!”
我淡淡一笑,并不回話,因為我當得起她的這句“謝謝”。我既是冒著生命危險相助,又是一個前朝公主。
“只是,我不明白。”秦萱壓低聲音,小聲問道:“你為何做到如此極致?”
我又怎可告訴她我的最初想法?我只淡淡一笑:“是責問我兵行險招?”
“不僅僅如此,更是不明白你我并無深交,如何能令你冒如此大的風險相救。”
我仰頭輕笑:“回報秦掌記當日所贈三句‘金玉良言’之情。”
秦萱恍然大悟一般,眼角突然紅潤,嘆道:“寥寥幾句卻換了個救命之恩!”
我淡淡一笑:“寥落情誼總是情,因果循環自有其天意。”
說話間,一片枯葉飄落我肩,伸手欲將其撣落,卻心驚而手抖,頓時呆立,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