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想到這，心情不免有些沉重，父親以前總說他有婦人之仁，武功學得好，可卻是個書生料，現(xiàn)在他看著這張久違了的生疏臉孔，一時心中泛起酸澀，說道：“昭榮，我們有三年沒見了吧。”

吳昭榮愣了一下，明顯沒有預料到陸川會說這樣的話，也許是心有所感吧，他的表情一下子溫和了起來。

“是啊，一恍數(shù)年過去了，回想當年嬉笑打鬧的情景，仿佛還在昨天。”

陸川沒有放過吳昭榮說這話時的真誠表情，只見他走到茶桌旁，意味深長地說道：“只可惜我們都變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陸川如此說道，兩人都沉默了。

不過很快陸川就調節(jié)好了自己的心情，他拿出如蘭的玉鐲，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吳昭榮。

“世子，你可認得這個玉鐲。”

吳昭榮走近陸川，拿起玉鐲仔細地看了一下，驚訝道：“這，這是……”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將要說出口的推測，忙掏出衣袋里一個用絲綢小心包裹好的玉鐲，仔細地對照后，說：“你怎么會有我娘的玉鐲。”

陸川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只能告訴你，先王妃的親生女兒，你的妹妹尚在人間，這個玉鐲是她的。”

“那她現(xiàn)在在哪，”昭榮世子難掩心中激動，拉起陸川就往外走，“帶我去見她。”

“好，就是路程有些遠，快馬的話，兩天能到。”不光是吳昭榮，陸川此時也很想念如蘭，畢竟，他們已經(jīng)大半個月沒見著了。

在來的路上，陸川把自己怎么遇上魏家人，還有如蘭鐲子的事大致和吳昭榮說了一遍。

陸川說的很模糊，他刻意藏起了和如蘭感情的那一部份。

其實，就算陸川不說，吳昭榮還是能夠猜到幾分的，比如陸川是怎么得到玉鐲的，難道是硬搶嗎，應該沒這個必要吧，這么麻煩幫一個女子尋親難道就為了報恩？

在下榻的客棧里，吳昭榮試著借吃飯的機會問陸川玉鐲的事。

“陸川，真想不到我們還有一起喝酒吃飯的機會。”吳昭榮沒有一開口就問玉鐲的事，因為他覺得這樣問會太過唐突和尷尬，可實際上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現(xiàn)在在一起吃飯也是一件夠尷尬的事。

“哈，哈！”

所以說完這句話他就拿起桌上的酒杯看也沒看陸川就一飲而盡，飲完還干笑了幾聲。

陸川聽著這笑聲，自然也覺出了其中的深意，復雜的眼神在那么一瞬間死死地盯著吳昭榮，可沒過一會即恢復了常態(tài)，自顧自地吃菜，飲酒。

他知道昭榮的意思，他們有多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呢，那些被迫忘記的回憶，梨花樹下的訣別酒。

陸川看著昭榮望向窗外的側臉，那些被迫忘懷的記憶便一股腦兒的涌上心頭，內疚，心酸充斥胸中。

“他……還好吧？”

昭榮并未側過臉，只淡淡道：“已許久不曾出府了。”

良久，陸川道：“是嗎？”

“身體一直未見起色。”昭榮側過臉來，也未看陸川，只把玩手中竹筷，聲色平靜道，“我也有些時日不曾過去了。”

陸川聽后，便不再言語。

良久，倒是昭榮世子先開了口，“江夏反賊如今已押解進京，令尊可是立了頭功啊。”

“為朝廷效力，理當竭盡所能，立不立功，倒在其次了。”陸川見昭榮又說起了那些個不痛不癢的場面話，知道世子也早已不再是以前的世子了，如此想來，也不知是遺憾還是安心。

他曾經(jīng)也是難過過的，只是彼此各為其主，即使心中還殘存著那么些個兄弟情誼，可在現(xiàn)世的面前，在自家利益的面前，卻是連一粒微塵的重量都沒有的，焉談得上存與不存。

陸川有些不自在的給昭榮世子倒酒，想到那夜的黑衣人，心中不免厭惡，可臉面上卻不能發(fā)作。

連如今吃飯，也不得不虛與委蛇了嗎，想當初，年少輕狂，醉紅顏，酒當歌，萬天的豪情仿佛能沖破九霄，兄弟情濃，走漠北，游蜀峰，便是頑劣任性，也少不了的真性情，如今想來卻只是場玩笑，坎比惑人的醉夢。

想至此，陸川不免苦笑，徑自給自己斟了酒，也不招呼世子，自顧自的仰頭一飲而盡。

毫無預兆的，陸川突然問道：“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嗎？”

吳昭榮又喝了一口酒，搖了下手說：“別人這么做也許我會懷疑，可你不會。”

陸川聽了這話，仍是沒有抬起頭，自顧吃飯。

吳昭榮又道：“再說了，我們之間的游戲，也不該是以玉鐲認親的方式開始吧。”

這次陸川沒有沉默，倒是很快就接口了，說：“不是前幾日就開始了嗎？”

吳昭榮沒想到陸川會這么回答他，拿著筷子準備夾菜的手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讓他更沒想到的是，陸川盡竟然已經(jīng)猜到了那日夜探隨園的人是自己。

吳昭榮沒有再接話，或許是心虛，又或許是別的什么，陸川也沒有必要再說什么了，既然這層紗紙已被捅破，那任何虛偽的，不舍的，假意的都該統(tǒng)統(tǒng)被拋開。

有些無奈地，陸川想著：“如蘭認親的這件事，就當是自己對吳昭榮曾經(jīng)友情感恩的一種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