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相離
- 傲世驚雷
- 秦似海
- 3099字
- 2020-10-23 16:47:22
山崖只有一條彎曲小路,用鐵鏈圍欄。
熊雷轉過幾道巖石屏障,卻見曉嵐此時正呆呆地站在原地,臉色刷白,嬌小的身軀不停的發抖,仿佛看見了極其恐怖的景象。
熊雷轉過身子,一時之間萬念俱灰,無助地閉上了眼睛。
因為他非常清楚,此時此刻便算二人是長了翅膀的飛鳥,都再也跑不了。
只見斷魂崖下有數十盞燈火正一字排開,整齊地等在那里,月湖堤岸的兩邊早已被山莊護衛層層包圍,火光將四季園的四周照得通明,猶如白晝。
人群中緩緩走出一人。
他走路的動作雖然緩慢,身形也并不高大,但渾身上下皆透散著一股威嚴的氣質。
他黑巾遮面,穿著花形玉扣的袴褶長披,腰上系一根透著青光的碧玉鸞帶,腳上是一雙黑色的皮靴,背負著雙手冷冷地望著熊雷,道:“你膽小當真不小。”
熊雷從小耳聞,九道山莊的主人不僅是個富可敵國的財主,一個神秘莫測的武林高手,更奇怪的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臉。
熊雷深深地呼吸,緊緊地抓住曉嵐的手。
黑衣人冷笑道:“冰狼的武功雖然強你數倍,但是一拳就把你打死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養了你這么多年,你眨一眨眼睛我都能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熊雷低著腦袋,緊握拳頭,對眼前這位山莊主人卻也不敢直視。
“其實你花費這么多的心思,無非是不想終生為奴。我便是放手由你,不見得你就逃得出去。倒不如好好練習武功,等你拳頭大了人也站得直了,就不會老是想著來背叛我。”
“主人開恩,就饒了小雷一次吧!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曉嵐忽然“噗通”跪倒,伏地哭拜。
黑衣人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還有下次么?”
熊雷被他的話震得心慌意亂,霎時汗如雨下。
曉嵐大急,拉住熊雷的手臂呼道:“小雷,你快快跪下認錯,是我們不懂事。主人他大人有大量,要打要罰都由他,我們仍然可以在山莊忠心伺奉主人!”
“是我不好,非要帶你出去。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并不后悔。在山莊這么多年,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認識你……”熊雷幽幽嘆息,將曉嵐的身子扶起。
曉嵐呆了呆,她非常清楚熊雷的倔脾氣,決定了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孩,每天過著逆來順受的日子,從來沒有憧憬過自己的將來,她手無搏雞之力,又如何才能解救一個自己最親近的人呢?
人類最原始的情感就是對自由的向往,但是在逆境里長大的人們又有何力量跟命運去抗衡呢?
曉嵐此時惟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主人能網開一面,祈禱熊雷逃過今晚一劫,她能為熊雷做得只有這些。
“很好很好!要做同命鴛鴦最是容易不過,我辛苦養了你們這么多年,亂棍打死倒是不舍,不如就成全了你們兩個……將他們二人白天吊在月湖臺上結伴,晚上鎖在月湖水牢廝守。也不枉他們相識一場!”黑衣人盯著伏地而拜的曉嵐,牙關緊咬,神情變得異常。
他轉身便走,護衛提著鐵鏈腳銬擁簇而上,欲將熊雷和曉嵐帶走。
“呯”的一聲,熊雷一拳擊中其中一名護衛的鼻子,一腳將護衛踢翻,悍然便將一根數尺長的鐵鏈搶過,雙臂交錯掄起,繞著空地一陣狂舞。
眾護衛見他將手中鐵鏈舞得兇悍,竟無人敢靠近半步。
熊雷雙目盡赤,腦子里嗡嗡作響,只覺得鐵鏈在耳邊呼呼生風,發狂似地見人就砸!
黑衣人冷哼一聲,身子驟然一躍,左腕斜出,輕描淡寫地拍出一掌。
這一掌擊中揮舞在半空的鐵鏈,立即斷成三截,一截如飛輪一般的鐵鏈繞了一個弧線,直插入地面三尺之深!
月湖邊有人大聲呼喊:“真是不要命了么?還不快快住手!”只見程叔與王晉源雙雙往這邊奔來,心里均是又驚又急,嚇得冷汗直流。
一個是擔心熊雷惹怒了黑衣人,難免招來殺生之禍,性命堪憂。一個是看中了熊雷的本事,大老遠的跑九道山莊來,若是空手而回,不免令人掃興。
程叔速度極快,左足在空地上一點,一招“橫掃千軍”將地上的碎石塵土踢得揚起,直接罩向黑衣人的雙眼,看準了另一截在半空中飛舞的鐵鏈,一把抓住!
這一踢一抓,兩個動作一氣呵成。
熊雷手臂被外力拉扯,只覺得勁力一泄,手中半截鐵鏈便已脫手飛去,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后直退數步。
程叔冷冷地道:“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煩了!”
熊雷不知程叔用意,稍一遲疑,身子已被數條鐵鎖纏死,有幾個手腳利索的護衛圍住熊雷,手鏈腳銬雙管齊下,將他捆得結結實實。
熊雷拼命掙扎,在地上不停地翻滾。護衛將棍棒往他身上一通亂拍,直打得熊雷皮綻肉開,血流不止。
曉嵐見到熊雷悲慘模樣,不由地悲從心來,雙膝又跪,對著黑衣人連連磕頭拜倒:
“主人,我愿意代小雷受罰,只求你放過他這一次!”
黑衣人不看熊雷,反而望了望程叔。他見程叔蓬頭散發,光著上身,此時不在石屋睡覺反而出現在月湖,疑心頓起,沉聲問道:“他是你徒弟么?”
程叔面無表情,一句不吭。
黑衣人點了點頭,突然話題一轉,又問了一句:“你在山莊還住得習慣么?”
程叔翻了翻眼珠子,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你剛才這招不像中原的武功,不知這位兄弟怎么稱呼?”王員外跟在程叔后面,聽見黑衣人的問話,皺著眉頭又將程叔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始終猜不出程叔的來歷,大感好奇。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晉源兄有所不知,世上有一種人,我好心收留將他當作客人,他不但不感激我,卻偏偏喜歡留在這里做奴隸。”
王員外一怔,道:“你說他自愿在山莊為奴?”
“我從未強迫過他。此人綽號石佛,性子穩健內斂,武功深不可測。他在我九道山莊已有兩年,趕他走都不走的。”
“怎么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個叫石佛的高手?”
“只因他常年累月不茍言笑,像極了一尊石佛。”
“這就奇了怪了!我瞧閣下的身手,南六北七十三省只怕也找不出幾人,屈身在此有何用意?”王員外精忙忽閃,盯著程叔又瞧了兩眼。
程叔冷冷道:“為了一個賭局。”
黑衣人哼聲道:“我曾跟他打賭,讓他在山莊住滿三年,不干涉他任何自由,如果找不到他要找的東西,就自廢武功,從此不再與我糾纏。”
王員外脫口問道:“找什么東西?”
黑衣人瞧也不瞧王員外一眼,朝護衛招了招手,緩緩道:“去看看熊雷死了沒有。”
一旁有護衛上前查看,熊雷被那一通亂棍拍打,氣若游絲,早已奄奄一息。
王員外見黑衣人閉口不談與程叔打賭的事情,也不追問,瞧著熊雷的慘狀,連連嘆息:“真是可惜了,害我白跑一趟。”
“半死之人晉源兄也要?”
“就等李大人開個價。”
“晉源兄不必勉強,不殺他何以服眾?”
程叔臉色一變,他心知黑衣人心腸狠辣,說得出的事就一定做得到。今晚若是能保住熊雷這條性命的,除了眼前這個王晉源再無第二個人選。
他胸腔里一顆心是撲撲直跳,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曉嵐一直滿懷希望地注視著黑衣人,急盼黑衣人能在熊雷危及時改變心思,不料卻聽見一句:不殺他何以服眾?宛如晴天霹靂,只震得她雙耳嗡嗡作響,一時之間天旋地轉,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
九道山莊主人的話就是命令,擅自逃跑的懲罰最重的就是棍刑,而違抗主人命令的下場卻只有一個。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為無論是哪個,只要白天吊在月湖臺上暴嗮,晚上鎖在月湖水牢淹泡,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決計熬不過三天。
熊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似一頭受了傷的野獸,胸膛微弱起伏,艱難地喘著粗氣。他勉強能抬動眼皮,卻看見曉嵐臉色蒼白地走到身邊,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發,用一種仿佛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語氣道:“小雷,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雖然熊雷此時意識昏沉,但曉嵐這種聲音他卻一直記著的,那是他第一次認識曉嵐,差點被冰狼用分筋錯骨手掐死的那一次。
他仍然記得曉嵐精致的麻布鞋面上繡著兩朵藍色的小花,還有一張與眾不同的稚嫩笑臉。
他想一把抱住曉嵐,告訴曉嵐不要悲傷,但是他的手臂根本動不了。
他拉不住曉嵐。
因為曉嵐忽然站起來,沖到一個護衛身邊,抽出了護衛的腰刀!
當驚慌失措的護衛撲上去時,那柄鋒利的刀已被曉嵐刺進了小腹。
“曉嵐知道錯了……求主人放過小雷好么……”曉嵐瞧了熊雷一眼,嘴角微微一笑,用一種近乎懇求的目光望著黑衣人,緩緩軟倒,再也不能起來。
兩行淚珠從熊雷眼眶里落下,這是他第一次為一個心愛的人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