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塔，女，22歲，w大外語系大二學生，0703班的……”一個瘦小精干，神色嚴肅的警察捧著一本厚厚的檔案，聲音毫無平仄地念道。

坐在對面的我，神色有些疲憊，輕垂著眼簾，低低地恩了一聲。事實上，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但是我已經坐在了冷冰冰的審訊室里。我的思緒仍有些混亂，微微感覺到神經的抽搐。

今天早晨在曉茵超高分貝的大叫聲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了地上，皺巴巴的睡衣以及后知后覺的冰涼感讓我斷定自己在底上起碼三四個小時以上。“呀，凡凡，你摔下來了啊，幸虧在下鋪，不然非摔傷不可啊！”有些大驚小怪的曉茵對著我上下其手地檢查身體，然后在我還未苦笑著擺脫她的咸豬手，黃顏從上鋪趴下一張睡眼朦朧的臉，支吾了一句，“凡塔，你不是做夢了吧！”我頓時陷入了沉思，想搞清楚昨晚的是不是夢。“曉茵，昨晚你……”我突然問不出口了，曉茵向來就膽子小，要是我跟她說昨晚做的事，她肯定就真的不敢呆寢室了！曉茵似乎很疑惑地想問我怎么了，我卻搖了搖頭，裝作頭痛地對她說，“哎，睡了一晚的地板，頭有些痛了！”

“嘻嘻……你是不是夢到少兒不宜的事啦！”

“壞丫頭，說什么呢！”

“呀呀，你還不承認！”

“去你的！”

“啪！”他似乎受不了我的冷漠，狠狠地將檔案摔在桌子上，距離頭頂不遠的電燈隨著震動劇烈地晃動了幾下。左右搖晃的燈光讓我的眼睛極為不適應，不過我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這是一個十幾平米的房間，沒有窗，只有一扇油漆斑駁的鐵門緊緊閉合著，四面環繞著慘白的墻。我的心里有些壓抑感噴涌而出，我感覺自己就像被禁錮的罪犯！我不經意地瞟到右面墻角一臺微型的監測儀，眉頭忍不住緊鎖起來，那種被偷窺的羞恥和憤怒感讓我咬緊了牙關。

“所以，余娜是你的班主任！”他雙手撐在桌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我默不作聲地回視著他，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根據我的調查，你和她生前有過節。因此你有嫌疑因為懷恨在心，而殺害了她！”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上薄薄的紙，眼里閃過一絲陰狠之意。

“過節？”我心里掠過一絲緊張，卻謹慎地瞇起了眼睛，“這就是你們審訊我的原因？”

“呵，那是自然，狐貍總是會露出尾巴的！”他緊緊地盯著我，似乎想抓住我慌張的神情。

“那你不必浪費時間了，案發的晚上，我在寢室里，我的室友可以作證！”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我知道惹惱他的后果也許會不堪設想，但是我討厭他狐假虎威的樣子。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們相信你，呵呵……”他慢悠悠地坐到我的對面，面帶輕蔑之色地叼起一根煙，“看不出你長得白凈，心思卻是如此惡毒！若不是有進一步的證據，你以為我們會把你抓來審問？！”說完，他“呵呵”輕笑了兩聲。

“你想恐嚇我嗎？警察都是這樣的嗎！”我怒睜了充血的雙眼，激動地站起來，看到他面色微變，我一字一頓地指著他說：“不問青紅皂白，只會拷問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卻任由兇手逍遙法外！”

“你！你個臭娘們！”他暴跳如雷得站起來，撲過來提起我的衣領。“哐當！”椅子被掀翻的聲音，電燈又不堪重負地搖晃起來。

“咳，咳，咳！”我的呼吸有些困難起來，但仍不甘示弱地瞪著他。漸漸地，眼前變得白茫茫起來，恍惚間他的身體和慘白的墻體融成了一體……那一明一暗的燈光投射在他的臉上，我看到他嘴角泛起詭異的笑，兩行濃稠的血水從眼角滑落，“咯，咯，咯”他得意地輕笑。脖子上的那雙粗糙的手頃刻變得冰冷枯瘦，像鐵絲般狠狠纏住我的脖子，強烈的刺痛感裹住了我的皮膚，尖尖的指甲嵌進了我的肉里，我感覺一股溫熱的液體正緩緩涌出……我艱難地想扒開那雙枯柴似的手，現在的我不再那么驚恐，而是憤怒！為什么，為什么要我的命！

“嘭！”門被撞開的聲音，感覺有些凌亂的腳步在耳邊響起。隨即，脖子上的壓力和緊迫感都消失了，我像溺水許久的人一樣伏倒在桌子上深深地呼吸著，目光渙散著無法凝聚焦點，而整個人仍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

沒有傷口，沒有鮮血，我的脖子完好無損，我慌亂地撫摩自己的脖子。我的意志也因為幾分鐘的缺氧而有些崩潰……

我無法理解剛才我為什么會看到那些奇異的景象，昨天晚上的事還可以用做夢來解釋，但是剛才，就是那么一剎那，我是做夢了嗎？絕對不可能！我冷靜地回憶著剛才的點點滴滴，那種切膚的觸覺以及深刻的聽覺是怎么產生的？公安局是充滿正氣與陽氣的地方，是不可能鬧鬼的，除非……想到著，我努力地支撐起身子，冷漠地旁觀起來……

躺在地上的余斌狠狠地撞了一下頭，痛苦地擰起了眉頭，身子軟軟地使不上力，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被兩個同事架倒在地。他想破口大罵起來，卻發現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局長張翼飛，頓時懊惱地咽下一口氣，口氣訕訕地問道：“局長，怎么了，為什么叫兄弟按著我？”

“你剛才差點掐死了凡小姐，你知道嗎？身為警務人員，你怎么可以這么沖動？”張翼飛是個和藹的中年人，一直很看重余斌，平時工作中，總是亦師亦友地教他。此刻看著余斌狼狽的樣子，他有些心軟地提點他，希望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局長，我只是教訓一下她，我怎么會掐死她！”余斌由一瞬間的迷茫轉變為激動，他狠狠地掃了我一眼，那眼神是憤怒的，大概他以為是我告了狀。

“余斌，你知不知道你作為本案受害人的家屬，是不能再負責這件案子了，局里已經發文件下來特批你兩個月的長假，希望你借此好好調整心態！”胖胖的張翼飛有點怒不可遏地指著仍無絲毫悔意的余斌，滾圓的身子遮住了余斌此刻不甘心的臉。

“局長！我沒有假公濟私，為什么不讓我負責，我一定要查清楚這個案子，這個女的，她明明就是兇手！”狂怒的尖叫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火藥味。我冷漠地與地上的余斌對視著，他充血的眼睛里充滿了仇恨，原來他竟是余娜的親人，是弟弟嗎？我感到陌名的悲哀起來了，我很想問問他有什么證據一口咬定是我！

“頭！你別激動啊，兄弟們都能體會你的感受，可是剛才在監控錄象里我們都看到你的行為了，你實在太沖動了！”扭著他左手的一個年輕男子低聲地勸著不斷掙扎的余斌。

“哎，余斌，你也是我們城南分局的一個人才了！這次出了這么大的事，本來如果受害人不是你姐姐，那么這個案子毫無疑問是交給你的！但是現在這樣……哎，我們局里也派不出什么人來了，而且這個案子影響很大，所以市領導決定由市邢警大隊的金毅來負責！”胖胖的局長有些語重心長地對著仍陷入激動狀態的余斌說道，見余斌開始不在掙扎，他又保證道：“你放心，金毅是市刑警大隊隊長，和你一樣，年輕有為，他的工作能力和態度都是一流的，他明天過來的時候你可以把你掌握的信息告訴他，這樣你就可以放心去休息了！”

寂靜，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只剩下每個人的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凡小姐，你可以先走了，這段時間也許會再需要你的配合，剛才的事，請您一定要諒解。余斌就是你的班主任的親弟弟，你們這些高學歷的人一定也明白血濃于水的道理吧，哎……”局長走到我的面前，鄭重其事地說道。他圓潤的臉上有著怪怪的表情，既有懇求、又有疑惑，更有一點恐懼！我已經有些身心疲憊了，遂默默地點點頭，然后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出審訊室。走過余斌的旁邊，我平靜地對他說道：“我沒有殺人，但是我原諒你了，我能理解你！”無視于他有些震驚夾雜著憤怒的表情，我鎮定地走了出去。

局長嘆了口氣離開了，走前別有意味地朝扭著余斌的兩個警察點點頭。

“阿強，星仔，你們放開我，我想通了！”余斌鎮靜地朝他們兩個說道。兩人有些猶豫地互相看可看，有些拿不定主意地互相對望著。“頭，你真的想通了？”其中的阿強不確定地問道。“去你媽的，人都走了，我還能干什么！你們兩個把我放了！我已經想通了，既然你們不相信我，我就要證明給你看！”余斌激動地再次掙扎起來，這一次成功地掙脫了出來，他勉強地笑了笑，重重地垂了他們兩人一下，“好兄弟！”

“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