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四天，他們查遍所有洗浴類場所，搜集線索。貍追說魅影本體每個月特定時間召集放出去的傀儡，享用收集來的影子。恰好距離這個時間五天，要趕在它之前找出來。

夜里悶熱，賀鎮很不瀟灑的蹲在某家洗浴中心房頂上，奮力拍打扎堆的蚊子。當他質問為什么胡戈和貍追可以住套房，而他要出來喂蚊子時，貍追說了句極為現實的理由。因為你沒錢。

太過分了，難道維護和平的人總要受這種待遇。

貍追打來電話。

“賀鎮，有情況嗎？”

“有！你的搭檔快被咬死了。你不能找個好點的地方？要命。”

“付出才有回報，大俠，替天行道不是那么好干的。特別對于窮人，哈……”

賀鎮關掉手機，牙根恨的發癢。不生氣，不生氣，我大人有大量。

好歹要結束了。貍追雙手枕腦袋下，儲備精力。他沒計劃正面沖突，讓那倆人見識下魅影，找機會拉他們逃跑。只說盡力了，實在打不過。

這是洗浴中心二樓，一樓分兩個大浴室，裝修不錯。胡戈住另一邊。這妖怪膽子夠大，正常營業還敢出沒。黑虎家一亂，隱藏的惡妖想趁亂搶地盤？

美美睡到兩點來鐘，賀鎮發來短信。他掀開窗簾，原本靜悄悄的門口熱鬧起來。二十多人一起走進洗浴中心，外表身份各不相同。這個奇怪的組合里無人說話，行動一致。

見他們魚貫而入，貍追幻化成一只老鼠，沿墻角爬下樓梯。室內擴散出淡薄的黑氣，熏昏客房里的人。爬到一樓，發現那些人換上黑色披風，臉遮的嚴嚴實實。值班的服務員昏睡不醒。

賀鎮跳下房頂，潛伏到走廊窗戶下。貍追跟他們后面，爬進男浴室。胡戈下來了。她幻化的法術不如貍追，主要借助黑暗隱藏身影。

這群人打開浴室頂部一盞大燈，身后陰影圍起浴池，姿勢虔誠的靜立不語。池中水泛動波紋。古老壓抑的吟唱，圍繞的人們發出奇特的聲響。類似緊湊轟鳴的鼓聲，一波接一波。

鼓聲震蕩，緊迫的旋律令人不由自主集中注意力。這聲音具有催眠作用，聽的時間長了，耳朵里似乎有人不停地喊趕快進來，趕快進來……貍追捂起耳朵。

這樣等待了兩個多小時，賀鎮要睡著了。怎么那么慢哪。

貍追退到走廊，恢復人形。

“胡戈，我看今天他不會出來了。說不定是轉移了。”

“嗯，那我們改變目標，只要跟緊其中一個人，早晚能找到老巢。”胡戈不死心。

“大小姐，我可沒這精力，白天為胡叔辦事，晚上出來賣東西。很累啊。”貍追。

賀鎮隔著窗戶探頭說：“沒關系，胡戈，我陪你。哪怕天天被蚊子咬。”

“呆一邊去，大腦退化的。”貍追。

“噓，都別吵，我聽到什么了。”胡戈狠掐他脖子，貍追雙手亂抓。

“松手呀，我要死了。”

浴池翻騰起波浪，水色晦暗。眾人背后的影子扭曲，做出與身體完全不同的姿態。拉長，折疊，極力舞動，要掙脫身體的束縛。而他們的確掙脫了。影子們歡快的飛舞，在墻壁房頂上飛來飛去。

貍追暗嘆晚了一步，只得對賀鎮招手，開窗叫他進來。

浴池里嘩啦躥出道黑影，咬住飛的太低的影子，緩緩拖進水中。

“他在吃飯，要動手的話現在最好。”貍追隨時預備好撤退。

“那還等什么？”賀鎮一馬當先，抽出把飛刀，上面裹滿符紙。

三枚飛刀射向池水，水面頓時平靜下來。賀鎮大大方方走出黑暗。

呆立的人群直挺挺移動，走向入侵者。

賀鎮抽出劍，劈開最靠前的目標，輕嘆口氣。胡戈矯捷的掠進人群，破碎的人體紛紛飛濺。受到魅影侵蝕的肉體意外脆弱，打上去如同朽木。

貍追手持長鞭，背靠走廊，只抽空解決他們漏掉的。

浴池里的水倒灌上地面，一只特大號魅影笨拙的爬出水面。他的細腿上生有人面，大口穿破天花板，咬住混凝土，將身體懸掛半空。身軀為橢圓，一大半覆蓋有人的身體，他們都在蠕動。

賀鎮踢開僅剩的目標之一：“老天，我想三天以內我吃不了飯了。太惡心了。”

魅影最大的那張嘴發出鼓鳴聲，近似蛙鳴。數以百計的人面腳一起攻向他們。胡戈與賀鎮勉強躲開第一波攻擊，斬開的長腳直噴黑膠狀液體，并且很快復生。

“你們倆，快回來，我們撤退。”貍追沉穩的指揮。

兩人退到走廊口，貍追揮起長鞭彈開追上來的人面。進了走廊魅影依舊窮追不舍。他們跑過走廊，來到大堂，卻看到門窗全被黑色粘液封住，而通往女浴室和二樓的通道化為堅硬的墻壁。

“咋辦呢？”賀鎮一著急老家話出來了。

“拿你的飛刀加符咒試試。”貍追。

賀鎮擲出所有飛刀，效果是有，賽不過對方復合的速度。胡戈加速飛踢，鞋底燒掉半層。上天入地全沒用。強烈妖氣開始侵蝕他們。

“這下我長見識了，魅影能把房子變成他的胃。遺憾的是我們要掛了。”貍追半笑著說，一邊拼命找出口。

魅影已經爬出走廊，碩大的巨口伸出四條舌頭。無處不在的長腳占滿所有空間，眼看可活動范圍越來越少。人面夾到賀鎮的腳，拖他到一邊。他拼命揮劍，砍下三個腦袋后一個人面奪走他的長劍。

“嗨，讓他停下。”賀鎮頭朝下，被吊在半空。

胡戈口含一打符紙，直接跳上魅影的頭部，鉆進他嘴里。貍追揮鞭纏住一條人面腿，借力爬上他，跑到魅影背上。驚險的躲避人面攻擊。魅影背上插著三只飛刀，符紙融化的差不多了。他拔起飛刀，狠狠刺進魅影上顎。

魅影猛烈搖晃，貍追重重摔下去，未落地同賀鎮一樣倒吊空中。

“小貍，你說他會先吃誰？你好像可口些？”賀鎮苦張臉問。

“那我情愿他吃我，否則胡叔絕對會比他更恐怖。”貍追雖這么說，一雙眼到處轉，總該有薄弱的地方。

魅影嘴里冒出焦黑的煙，上顎被撐開了。胡戈鉆出他的口腔，腳下一踹，干縮的頭部墜落。

“賀鎮，你的符咒挺好用的。”她退到門口。原本亂動的人面軟了下去，那倆人摔到地上。

貍追卻不輕松，門窗還是封閉的。

賀鎮瞄準魅影，要做最后一擊。

“停下，賀鎮，他還有氣。你不如省下力氣去開門。”胡戈敏銳的警告他。

小丫頭挺聰明的，貍追心說。

賀鎮撿起長劍，嘗試打開大門或窗戶。貍追則觀察那些液體流動的規律，有點復雜呢。

魅影動了一下，賀鎮神經質的舉劍。

“很好，我們怎么辦？”

貍追看看他：“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好吧。”賀鎮。

人面輕微抽搐，魅影缺損的頭部重新組合，體積小了些，但看上去活力充足。

“大家伙，來啊。”賀鎮虛張聲勢。

魅影突然痛苦的扭曲，那些人面觸手發瘋的亂啃，然后他縮回走廊。更確切的形容應該是不自愿的被拽了回去。破裂的鈍響，魅影蛙鳴般的慘叫，觸手一個個斷裂。

“好強的妖氣，居然沒有發覺。伙計們，高手來了。”賀鎮握緊劍柄。

被封閉的門和通道敞開了，黑水流滿地面。走廊深處走出個人。一手提刀，一手抓住魅影的肉核，寒意凜然。

“千萬別跑。”貍追從牙縫里提醒他們，現在只能希望對方心情好，不去動他們。實力太懸殊了。

對方靠上來，他心跳的很急。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這好人真難當。看他穿著黑披風，是那幫傀儡里的？

對方丟開魅影，收起刀，掀掉披風。

賀鎮笑了：“嚇死我了，徐警官，碰到你太好了。”

冰涼的手銬銬住他手腕，把他和貍追銬到一起。

“這是什么意思，我們沒犯法。”他抗議。

徐白盛氣凌人瞪他一眼，賀鎮軟了。

“好啊，三個小家伙就敢來找魅影，活的太滋潤了？貍追，你竟然帶上胡戈，老胡打電話時我都不信，說吧，你要怎么辦？”

胡戈插到前面：“慢著，是我要他帶我來的。我爸爸那我去說，先放開他們。”

徐白不客氣的推開她：“你的問題我不管，這兩個搗蛋鬼今天我要好好教訓。年輕人，不知深淺。你回家吧。”

胡戈嗓門大起來：“年輕人？你就很老嗎？別以為多幾條皺紋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這里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管的。要打要罰我奉陪。說吧，你要干什么？”

徐白臉色不大好看了，他手一揮：“打掃干凈現場，回頭再好好開導你們。”

三人手拿拖把，在徐白監督下清掃地面。賀鎮情緒好的很，終于找到個真正的壞妖怪。打架的感覺不錯，嘿嘿，為民除害嘛。

貍追臉繃的緊緊的，一言不發。

胡戈：“回去我跟爸爸說，不像話，背后告我的密。剛才沒受傷吧，貍追。”

“啊，回去我收拾東西，以后能見面的話……”

胡戈停下手上動作：“停，你說什么？你就這么一走了之？”

“那你說呢，我差點害死胡叔的寶貝女兒，白大哥親自逮到我，我還能在這兒過嗎？”貍追話中滿是苦味。

“說什么瞎話，我不會讓你走。大不了搬出去住，你怕這幫老男人干什么？”

徐白臉一黑。

“好了，掃完就走吧。貍追，回去以后半個月不準出來。賀鎮，快開學了，老實在家呆著。”

三人出了門，賀鎮高高興興哼著歌回家了。

回到老柳樹街，胡叔沒有睡，電視關著。

胡戈到沒多說什么，道聲晚安上樓去了。

貍追輕聲說：“胡叔，我……”心里有種要哭的感覺。哭什么呢？

胡叔看眼樓梯，并沒有發火的樣子。他拍拍貍追肩膀，對他說：“貍追啊，辛苦你了。好了，睡覺吧。明天我還有事要你做。”

這下貍追扛不住了，強忍上樓，關上房門淚水止不住的流。好半天不哭了，他走到窗前。夜色很美，老貓也不在。這是個值得回味的夜晚呢。

半個月后，貍追回到夜市。特地為龜爺爺買杯大號的奶茶。而且從此他總能吃到免費的宵夜。曉冰的毒舌似乎不像以前那么難以忍受。

“小貍，你那個朋友那天說的妖，指的是什么呀？”曉冰問他。

貍追啃著燒餅：“哦，暗語，朋友之間不都有別人聽不懂的話嗎？”

“原來這樣，不然我還以為你會有條尾巴什么的。不過真那樣小貍一定也很好看。”曉冰恍然大悟狀。

貍追掃下身后，他的尾巴可藏的好好的。

曉冰不懷好意的發笑，他噎住了。該死，早知道她沒安好心。天下沒有白吃的飯！

“小貍，我走了。明天見。”

貍追確定一個事實，他與賈曉冰永遠成不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