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頭去想跟和尚商量對策，誰知和尚竟然神秘失蹤了。一直等我失足掉進了牛泥子里，我才發現和尚原來正站在我頭頂上的大湖石上。就在我打算爬上湖石K他一頓時，卻聽和尚小聲說道：“小四，你快上來看看，這蘆葦蕩子里好像有一塊地方沒長蘆葦。”……

聽和尚這么一說，我也忘了報復他的事了，趕緊問他道：“啊，沒長蘆葦？你看清了嗎？有多大一塊啊?”

和尚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又往蘆葦蕩里望了望才回過頭來，對我說：“看清了，真的禿了一塊，估摸著得有咱家當門地那么大。”（強力插入！~當門地就是農家主房里對著大門的空地。）

蘆葦幾乎都是根貼著根生長，為了爭奪陽光蘆葦叢才會往上瘋長，我在成子湖邊住了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聽說蘆葦蕩里有這么大片空地。我怕夜深雨大和尚沒看清楚，就學著和尚，想爬上大湖石親眼看看。不過我比和尚矮半個頭還多，又不經常干農活，沒他那把子蠻力，費了半天勁才爬了半米來高。和尚見我不得勁，就伸出手來拉我。沒想到，和尚不但沒拉動我，反而差點被我拉掉下來。

和尚瞪大了牛眼，罵道：“小四，你小子今天吃了石頭了啊，怎么這么沉，以前我一個指頭都能把你提溜起來，今天怎么費了老勁都拉不動你啊？”

我沒把和尚的話放在心上，罵了句“放屁”，就繼續往上爬去。就這樣我爬、和尚拽，折騰了老半天，我才爬上了湖石。爬到這湖石頂上視野確實開闊多了，和尚這會還一個勁在我耳邊說著風涼話，我倒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但是心情沉重卻是真的。這湖石頂上視野這么開闊，要在以往都能看到上莊的燈火了，就算現在天黑雨大，也不可能滿眼都是望不到邊的蘆葦蕩，這下我更確信和尚和我是遇著了鬼砌墻，還有件事讓我更擔心，雖然我沒有和尚壯，但是這兩人高的湖石也不至于爬的這么吃力啊。估計是夏天天熱，又猛然被冷雨一激，我這小身子骨吃不消了。我要是倒下了，估計和尚也走不出這蘆葦蕩。我心里明白，得趕緊破了這鬼砌墻，夜越深想出去越難。而且農村不比縣城里，半大小子和玩伴玩的太晚，在人家家里吃飯、過夜那是常有的事，鄉里鄉親的走的都很近，尤其像和尚和我這樣的，三天兩頭玩鬧半宿，就算今晚不回家，兩家的家長也不會擔心到出來找我們。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倆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留在對方家里過夜了。我越想心底越涼，生怕自己擔心的事情都一一應驗。

我正愣在那里出神的時候，和尚從我身后拍了我一把，這一拍太過突然，差點把我從湖石上面拍掉下去。我本來就心里有氣，再被他這樣一拍，更是火上澆油，我回頭瞪了和尚一眼，惡聲罵道：“去你娘的，想把哥拍下去跌死是吧！我告訴你，要是老子掉下去，一定拖上你小子墊背。一點眼力都沒有，下手沒輕沒重的……”

和尚見我真的怒了，一下把剛才要說的話都給生生吞了回去，繼續縮回我身后，連一句話也不敢說了。和尚算是除了我媽以外最了解我脾氣的人，他知道，我繼承了老陳家“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光榮精神傳統，動怒的時候就是火山爆發附帶地震泥石流，所以和尚養成了習慣，只要我一動真怒，就噤聲，然后遠遠的躲開“災害現場”。現在，和尚見我又少見的動了怒，自然被嚇的噤若寒蟬了。

我趴在湖石前端凸出來的一小塊巖石上，隔著雨幕向蘆葦蕩里眺望，夜色太濃，雨勢又見大，再加上我是FC8位機達人，視力很差，（不要笑話我，九十年代中期，鄉下孩子能玩上FC已經很幸福了！）現在即使面前的景象我都看的模模糊糊，蘆葦蕩里的情形我就更難看出什么頭緒了。和尚見我看了半天，還是一言不發，心下有些惴惴，又擔心我還在氣頭上，不敢來跟我搭話，就在我身后輕輕咳了兩聲，想暗示我，他現在有話要說。

“剛才你拍我想跟我說什么來著？”我這才回過神來，回頭問和尚。

和尚見我主動搭腔，趕緊湊到我身后，指著蕩子里一塊地方對我說：“你瞅瞅，就那里，沒長蘆葦。”

我順著和尚手指的方向望去，隱隱約約確實有一塊地方沒長蘆葦，那片地方被兩人來高的蘆葦包圍著，在和尚和我身處的大湖石上也看不清那里的具體情形。我手搭涼棚，擋住“騷擾”我眼睛的雨水，又向里面望了一會，才回身對和尚說：“你剛才聽那動靜是從那里傳來的嘛？”

“好像……好像，是吧。”和尚正把衣服脫下來擠水，聽我這一問，撓了撓后腦勺想了一會才結結巴巴的說道。

看來靠和尚還是沒譜，我罵了聲娘，就打算再自己想想折，誰知和尚忽然又拍了我一把，我沒好氣的罵道：“你欠抽是吧，又干什么？”

和尚猶豫了一下，才對我說：“小四啊，你聽聽，那聲音沒了……”

聽和尚這么一說，我才發現，剛才嗚咽的怪聲，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已經消失不見了。我擔心是那聲音變小被雨聲蓋過了，就讓和尚和我一起細細聽聽。結果我倆屏住呼吸側耳聽了半晌，耳邊除了嘩嘩的雨聲和蘆葦被風吹動發出的沙沙聲，再沒有別的動靜了。

我心下有點狐疑，問和尚這聲音是什么時候沒有的。和尚想了想，肯定的告訴我，我剛才費勁往大湖石上爬的時候，他聽著那動靜還在，估計是我爬上來的時候，那動靜才沒的。我一上大湖石就沒了？這家伙不會是沖著我來的吧！

在這窮擔心也不是個事，于是我拉著和尚從大湖石上爬了下來。

“要不咱給這位大神磕幾個頭，求他放過咱吧，以前莊子里送窮神送瘟神不都是這樣的嘛。”和尚見我面有難色，就試探著想獻計獻策。

我啐了和尚一口，罵了句“窩囊廢”就獨自扒開蘆葦向那片空地的方向走去，我本以為和尚不敢一個人留在原地，一定會跟過來，誰知我走了十來步，后面也沒有和尚跟過來的動靜。我以為和尚是膽怯不敢進來，就回身走回岸邊，想把和尚拖進來，誰知蘆葦蕩邊根本沒有和尚的影子。我擔心他是跟在我后面進了蘆葦蕩，但是沒跟上我，就在蕩子里迷了路，于是我大聲喊起了和尚的大號，可是這次喊了半天也沒有半點回應。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決定先去那片空地看看，就算和尚著了道，只要我破了這鬼打墻，就能把和尚救回來。于是，我又轉身扒開蘆葦，獨自鉆了進去。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了，蘆葦本來就生長在半沼澤的濕地里，再加上這瓢潑大雨，這蘆葦蕩子就更加寸步難行了，我一邊要扒開蘆葦，一邊還要艱難的從泥水里往外拔鞋，不知道什么時候，我腳上的那雙我爸淘汰下來的大號皮涼鞋已經陷在泥里失去蹤影了，我也顧不上那雙鞋了，仍然繼續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的向那片空地挪去。在大湖石上看，那塊空地也就離岸百十來米，只是這蘆葦路甚是難走，我挪了十來分鐘，都還沒走到那片空地。要是在這蘆葦蕩里轉了向，可比遇到鬼打墻慘多了。我心下嘀咕，要是這空地里的東西是有事相求，那它一定會再發出點動靜給我指路，但只怕它本意就是想把我困死在這蘆葦蕩子里，要是那樣可就麻煩大了。

我怕越走離那片空地越遠，就停下腳步，蹲在原地，抑制住急促的呼吸，仔細傾聽著四周的動靜。不一會，一陣低低的呻吟聲透過雨幕傳進了我耳朵里，只是這次的聲音與剛才的聲音卻是大相徑庭，剛才的聲音細碎、飄渺、不似人聲，這次的呻吟聽起來卻像是人發出來的，就像是人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時發出的低聲呻吟。我當時心中著急，再加上聲音本就不大，我、也就沒有細聽，還以為是那位大仙的召喚，就順著那聲音摸了過去。由于擔心那聲音又像剛才一樣忽然消失，我加快腳步向著那聲音的出處摸去，往里走的時候，我也沒顧上撥開蘆葦，身上被蘆葦葉劃出了許多道口子，當然，我還壓倒了一大片蘆葦，還好沒一會我就順著那呻吟聲摸到了那片空地。一踏上那片空地，剛才的呻吟聲就戛然而止了，我也顧不上一路跑來正上氣不接下氣，立馬就擺了個鐘馗照燈式。（強力插入！~我外公從前曾做過驅邪捉鬼的營生，我這些三腳貓的驅魔招數都是當年從他老人家那看來的，那晚也不懂為什么就擺開了這個架勢，可能是狗急跳墻似的條件反射吧。）

我還沒傻到直接去打量那片空地。而是先按民間傳說的土方，擠了兩滴童子尿抹在眼皮子上開天眼，這才半垂眼皮，用眼角余光慢慢自下向上掃視眼前的情形。（強力插入！~童子尿驅邪我是深信不疑，我小時候就常被外公扯著雙腿到處往人臉上撇尿，掉魂（中邪的一種）、中毒、鬼上身，那是尿到病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