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鶯一直在值班室里昏睡著,傷口上由于噴灑了陳小武在自己的背包里找的消毒藥水和頭孢,讓已經(jīng)因處理不及時而輕微感染的傷口開始逐漸愈合。
在她昏睡的期間,姜秀晶也不斷的給昏迷的她喂食一些米湯,這里藥品不足,沒法給她靜脈注射葡萄糖,只能用這種方法來供應(yīng)她所需的能量。
而陳小武則在這三天里開始絞盡腦汁的想著怎樣才能獲得純凈的水源。
瓶裝水和桶裝水即便是有也要到十幾里外的村莊里才能找到,但是太過危險。而且這種封裝水總有消耗光的時候。
地下水暫時來看應(yīng)該是安全的,可是自己所在的這個砂廠靠江太近,也并沒有取得可獲得地下水的方法。
至于他直播時買的那種高科技凈水器,由于濾芯有限屬于消耗性用品不說,陳小武更是不確定它是否有過濾掉生化病毒的作用。
思來想去,只能想辦法做蒸餾水了。于是這幾天陳小武都在砂廠里翻騰可以用來制作蒸餾器的材料。
翻騰了整整一天后,陳小武終于湊齊了一個簡單的蒸餾器所用的材料:一個空鐵皮油桶,從舊機器上拆下來的水箱,幾根抽油管和舊暖氣片。將這些材料都仍在砂廠的院子里,在姜秀晶的協(xié)助下,陳小武開始嘗試著能不能做個蒸餾器出來。
等白鶯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陳小武找回橡皮艇的三天后的一個清晨,此時的氣溫已經(jīng)開始明顯的下降,尤其是白天與黑夜交匯的時候,溫差來的特別明顯。
白鶯掙扎著坐起身,左肩的傷口已經(jīng)被細(xì)致的包扎了起來,此刻除了隱隱的疼痛外,似乎已經(jīng)有了開始愈合的趨勢。喉嚨有些渴,她注意到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還冒著熱氣的茶杯,便走過去,小口喝了起來。
門外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懀L循著聲音向窗外望去,便見窗戶外面,那天在江上將喪尸狗引走的男人,此時正在另一個小個子的協(xié)助下,在一個鐵桶上敲打著。
白秀晶將床邊的軍裝披在身上,向門口走了過去。
老舊的木門發(fā)出吱嘎的一聲響,陳小武抬頭便看見白鶯已經(jīng)披上那件被姜秀晶漿洗干凈的軍裝扶著門框,站在了門口。
此時的她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靜靜的看著院子里因為她突然走出來而愣在當(dāng)場的陳小武和姜秀晶。又轉(zhuǎn)過頭,仔細(xì)的打量下砂廠的院子。
那天她和喪尸狗搏斗的痕跡已經(jīng)被收拾的干干靜靜,一起被收走的還有那被喪尸狗啃食掉一半的李振南的尸體。
正在一旁給陳小武打下手的姜秀晶急忙跑過去扶住白鶯,柔聲說道:
“It's a bit cold in the morning. You still don't go out”(早晨有些冷,你還是不要出門)一口流利的英語從柔美的嗓子中發(fā)了出來,白鶯這才發(fā)現(xiàn)這一直在一旁幫忙的光頭小個子,竟然是個姑娘。
“I'm all right. Thank you”(我沒事,謝謝你)
(為了避免湊字?jǐn)?shù)的嫌疑,以后姜秀晶和白鶯的對話直接寫成漢字)
白鶯把扶住門框的手放開。借著姜秀晶遞過來的手,走出了值班室,對姜秀晶表現(xiàn)出來的關(guān)心,只是淡淡的回應(yīng)道。便向著陳小武的方向走去。
“謝謝你救了我。”嗓音嘶啞的說出感謝的話語,但是語氣上卻并不是十分熱切,平靜的神色上,難掩倦色,即便是此時重傷未愈,身為一名軍人的尊嚴(yán)也不允許她在其他人面前露出一絲虛弱的姿態(tài)。
以至于此時的白鶯面對自己的救人恩人說出的感謝的話,也仿佛是代人轉(zhuǎn)達(dá)別人的感謝一般。
雖然陳小武并不指望白鶯對他感恩戴德,但是此時白鶯那有些強撐起來的堅強和淡然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很是不爽,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到底是你救了老子還是老子救了你?
心下有些不快,語氣便也有些僵硬的回了一句“不客氣。”便低下頭不再看白鶯,接著將手中的輸油管向鐵桶上事先打好的孔扎進去。
“我戰(zhàn)友的遺體在哪?”白鶯見陳小武對自己帶搭不理,索性便將醒來后一直惦念的事問了出來。
“遺體?”陳小武嗤笑了聲,“哪還有什么遺體,一個完整的還能跑的已經(jīng)自己跳江了,另一個半截身子被我和地下室的那個尸體一起埋院子外了。”陳小武頭也不抬,手中的輸油管太軟,不費些力氣很難扎進他特意扎的比較細(xì)的孔里。
白鶯聞言看向砂廠外的方向,果然透過砂廠那殘破的鐵網(wǎng)十幾米外的沙堆旁,一個沙堆靜靜的堆在那里。白鶯咽了口唾液,滋潤下因剛剛那兩句話而干涸的喉嚨,徑直向砂廠外的沙包走去。
姜秀晶急忙跟著她,伸著手試圖扶住白鶯有些虛浮的腳步。白鶯既不掙扎,也沒接受,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虛弱給她造成的錯覺,她感到自己的雙腳仿佛踩在一團棉花上,雖然軟綿綿的,但走動起來卻有些輕快。
陳小武停下手中的活計,疑惑的看著已經(jīng)走到砂廠大門口的白鶯,這女人不知道抽的什么風(fēng),暈了三四天后醒來就要給戰(zhàn)友上墳?
接著他便看到走到沙堆前的白鶯,竟跪伏在沙堆旁,用雙手開始向沙堆外扒出沙子。她這是要扣出沙堆里的尸體嘛?
陳小武見狀大驚,這女人難道是病糊涂了么?不好好祭拜怎么還要把戰(zhàn)友的墳給扒開?
“你瘋了么?這是要干什么?”陳小武跳起來,快步向砂廠外跑去。站在白鶯一旁的姜秀晶也十分慌亂,不知道是應(yīng)該扶起白鶯還是應(yīng)該幫助她將沙堆扒開。
“李振南是我的戰(zhàn)友,是為了國家而犧牲的,我感謝你把他埋葬起來,你做了我沒做到的事,但是你不該把他和敵人埋在一起,是對他的侮辱,即便是死了他也不會得到安息。”白鶯繼續(xù)緩慢而堅定的扒開沙堆。
左肩上的傷口因為過度用力的緣故,一絲絲鮮血滲了出來。她也不抬頭,只是淡淡的對匆匆跑來的陳小武平靜的說道。
正要從沙堆上將白鶯揪起來的陳小武愣住了,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看來,人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那便是死了,活著時的身份,榮耀,恩怨,執(zhí)念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不會有人在意,更沒必要去在意。
但是此時柔弱而剛毅的白鶯卻在用行動告訴她。
還是有人在意這些隨著他肉體消逝的東西,那些還活著的在替死去的人在意。
白鶯替埋在沙堆里的李振南在意,劉建斌替死在機艙里的那一倉的戰(zhàn)士在意,就連自己不也是在替自殺在自己面前的劉建斌在意著。
他說不清這種感覺,只是覺得像是一種責(zé)任,又像是一種信仰,雖然一時之間他理解不了這種情感,但是他突然覺得白鶯說的對,這樣和敵人草草埋在一起,李振南不會得到安息。
于是轉(zhuǎn)過身從院子里取出鐵鍬,從沙堆的另一端挖起來。白鶯的汗水流了下來。雖然挖掘的比較緩慢,但是仍然讓她重傷未愈的身體有些吃不消。
見陳小武趕回來幫她挖出戰(zhàn)友的尸體,一聲輕輕地感謝,到了嘴邊卻沒吐出聲來。
趙昌廣此時正小心翼翼的趴在一列貨運火車的車廂上。
車廂下,一個穿著鐵路工作人員制服的喪尸正在低聲嘶吼著來回的踱著腳步,本來漆黑锃亮的皮鞋,在他無意識的走了這么多天后,早就被鐵軌下的石子劃得傷痕累累,烏青色的臉上潰爛出大大小小的黑斑;眼珠由于長時間的睜開的緣故,已經(jīng)蒙上一層白色粘膜,這是此時大多數(shù)喪尸的典型形象。
它依稀能聞到周圍有血食的味道,尋找半天卻一無所獲,便一直在這車廂附近徘徊。
三天來,趙昌廣小心翼翼的向家中前進,和陳小武一樣,他現(xiàn)在對裸露在空氣中的自然界中的水存在著深深的忌憚。在得到陳小武扔給他的兩袋方便面后,干凈的飲用水一度成為困擾他短途跋涉中的致命問題。
在渴了兩天后,他終于在車站旁的鐵軌旁找到半瓶被之前的旅客扔掉的礦泉水。恢復(fù)了部分精神的他,強打起精神,翻上一列停靠在在臨江鎮(zhèn)火車站的貨運列車。
和其他人流密集的火車站不一樣的是,臨江鎮(zhèn)火車站并不是什么大站,除了每天兩趟通向省城的火車外,停靠在小鎮(zhèn)里的多是些為了調(diào)配時間而暫停在此的貨車。
此時趙昌廣登上的這列長長的貨車幾乎橫穿過臨江鎮(zhèn)火車站,使得匍匐在列車上緩慢前行的趙昌廣,可以借助這列貨車,成功的躲過游蕩在鐵路上的數(shù)只喪尸。
逐漸消失的血肉的氣味令火車旁的喪尸有些焦躁起來,不禁發(fā)出更大的嘶吼聲引動著鐵路旁的喪尸晃蕩著向這里靠近過來。
趙昌廣瞧見了車下的動靜,不禁趴在車上,再不敢動彈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