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雙眉姑娘么？”歌聲截然而止，空氣中幽香浮動，上官靈搖曳而來，“雙眉姑娘可是有雅興，清早就出來泛舟。”說著就要去扶她。雙眉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道：“奴婢給靈妃娘娘請安了。”

上官靈拿著帕子笑了笑：“我哪里受得起姑娘的安呢？這可是給我折壽了……皇上，您說是不是？”

皇帝神色絲毫未變，似乎亦是從未變過：“靈兒受得起。”卻是驀地笑了起來，剎那如風開云翳散去，風采如玉風姿俊美，伸手擁住上官靈的動作更是優雅誘人，無限蠱惑人心般，若是情竇初開的少女見了，恨不得自己便是上官靈，被他如此溫柔地擁在懷里，不知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

上官靈吃吃而笑，嬌嗔道：“皇上，你怎么這樣壞。雙眉姑娘可是如寰姐姐身邊的人，我可不敢受她的請安，姐姐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的，還是快些讓她起來罷。”她直呼皇后閨名，還公然挑撥，皇帝絲毫不動怒：“靈兒可是朕心尖兒上的人——既然靈兒說受不起，那朕就非要讓你受得起。”

目光望向地上跪著的雙眉時，卻由如水般的溫柔化作了冷冷寒意。雙眉心下明知不好，卻頭都不抬，更別說懇請哀求，只是把脊梁骨愈發挺直了。皇帝輕聲斷字：“朕要和靈兒在此處盡情游覽露華池勝景，午膳也在此處用了。雙眉——就跪著罷！什么時候靈兒回宮了，你變什么時候回景瑞殿去。”

日頭漸漸盛了，額頭上沁出細細汗珠，濡濕了額角碎發，一滴半滴地順著側臉滑下來，落在指尖，令人心煩氣躁的冰冷，然后就覺得更加熱了起來。

膝蓋早就發麻，連痛都感覺不到，只覺得兩條腿不是自己的，然而有時身子一個不穩，動到腿部，血液霍然受到壓迫上涌，真覺得是錐心之痛。剛才弄濕的衣服明明已經被陽光烤干，現在卻被汗水弄得濕淋淋的，貼在肌膚上，黏糊糊的難受至極。

“雙眉……姐姐……”一碗水遞到自己面前，她硬撐著抬頭一看，也不知道是哪個宮里的小宮女，畏畏縮縮地拿了水來。她一向與人為善，對每個人都是和和氣氣的，果真是好人有好報。那小宮女長得圓圓滾滾的，十分可愛，這么可愛的人，她可不能連累了她！于是剛要說：“我不渴。”明知道不該再和她說話了，不然更是為連累她，卻還是有忍不住的時候：“你是哪個宮里的？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那小宮女偷偷看了一眼龍舟不遠處鶯歌燕舞繁華不勝處，偷偷說：“奴婢……叫沛沛，是靈妃娘娘宮里除塵的……雙眉姐姐你以前救了——”正說著，手卻是猛然一抖，整碗水鋪天蓋地地便潑到了雙眉頭上。沛沛看上去快要哭了出來，慌慌忙忙找手帕給她擦臉，雙眉笑道：“沒事，不要緊張……”眼光卻落在沛沛手腕上，一處通紅，好像是被什么擊中了而留下的，低頭一看，一枚青葡萄正落在自己裙裾邊上。

她頭發全濕透了，看上去狼狽至極，輕輕一個回眸，落在那陶醉于笙歌樂舞之中的皇帝身上，如蜻蜓點水般一掠而過，便微笑著向沛沛說：“你快回去吧。以后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而那邊，皇帝對著靈妃溫聲道：“靈兒，你嘗嘗，這可是新疆運過來的馬葡萄。”

皇帝的手指白皙修長，烈烈陽光之下，宛如冰冷白玉，指尖一枚青綠，愈發顯得手形優美雅致，卻親自喂到靈妃口中。上官靈抿唇一笑，含著皇帝的指尖輕輕一舔，魅惑如懶洋洋的貓：“好甜……”也不知道說說葡萄還是什么。

“皇上今日，亦成就佳話一段啊。”身邊有個宮女細聲道，皇帝一眼看過去，覺得甚是生，卻是很有幾分姿色。上官靈道：“這是臣妾家里送進來的丫頭，家父看她還算伶俐，才送進來給臣妾做個伴兒，當是個念想罷了。家父也是一片愛女之心，卻是糊涂了，綺羅才是十五歲的小丫頭，哪里能夠幫得上什么呀，還好人不算愚笨，偶爾也能討臣妾的歡心。”

“唔……”皇帝懶懶仰起臉，弧度恰好，益發俊美如神，“那你倒是說說朕今個兒怎么就成就佳話一段了。”

“唐明皇為楊貴妃千里運荔枝，皇上為娘娘千里運葡萄，這可不是佳話么？”綺羅偷偷瞧了一眼皇帝，那小心肝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上也是一片紅撲撲的。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皇帝眸光掠過，輕飄飄一道，“可惜，朕不是唐明皇，靈兒亦不是楊貴妃……”上官靈臉色一變，心想這下可壞了，剛要斥責綺羅以表明自己并沒有覬覦貴妃之位之心。皇帝卻伸手攬過她，細密溫柔的吻落在她發上額上，聲音里一絲難耐一絲沙啞，“江山……美人……朕都要。”

上官靈覺得身子漸漸發軟，幾乎融化在皇帝懷中，手無力地撐在玉案上，不小心推翻了那盤新疆運過來的馬葡萄，青綠的葡萄骨碌骨碌滾了一地。皇帝聲音低啞：“擺駕南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