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回到屋子里，點亮蠟燭，自己地位現在卑微無比，自然是不能住當初的屋子，而是跟同為下等使女的靜薇，曉妍一起住的一間小屋，還好兩人都是話不多的人，平日里倒也自得其所。

亮光微微，稍微驅散了屋里的黑暗，奇怪的是這個時辰了靜薇曉妍還沒有回來，眼睛一轉，陰暗處，有人站在那里。

不動聲色。

唯有兩人呼吸此消彼長。

雙眉轉身跪下去：“皇后娘娘萬安。”

華服盛裝的皇后輕移蓮步：“眉兒別來無恙。”

雙眉低頭：“娘娘洪福齊天，眉兒不敢有恙。”

柳如寰走到雙眉身邊：“眉兒，你是什么時候遇上我的？”

雙眉靜聲道：“八歲。娘娘……小姐救命之恩，眉兒從未忘記過。”燈影昏暗，竟是微微紅了眼眶。十歲時，女扮男裝的柳如寰跟著堂兄溜出去玩，看見路上一個小乞丐蹲在地上哭泣，花樓的老鴇覺著那孩子生的眉清目秀，便要將她帶走。不料她年紀雖小，眼睛卻十分通透，竟一眼看出那老鴇不是什么好人，緊緊拽著人群中柳如寰的袖子，眼睛水汽濛濛柔軟可憐，她鬼失神差，竟然就帶了把她帶回了柳府。

“雙眉之前……并沒有名字，是小姐給雙眉取了名字。讓雙眉和小姐一起讀書，學琴棋書畫，女紅刺繡……小姐待雙眉，是萬分的好。”

柳如寰閉了眼睛，絕美側影上似是唯有松動：“那么……為什么……不肯將他讓給我……”雙眉驀地一驚，心底生寒，一咬牙道：“小姐在說什么，雙眉并不明白。”柳如寰一笑：“你不明白是最好，明白了也無所謂。”

“因為你心思玲瓏，自然是知道自己和他是絕無可能的。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站在他的身側，他現在根基未穩，迫切需要某種力量來平衡上官家族一家獨大的局面，我之所以能站在這個位置上，你真以為是你當日的話打動了他么？他那樣絕頂才智，如何會被你左右？自然是看重了柳家的門第，雖無和上官家分庭抗禮的可能，但是也足夠牽制上官家族了。”

雙膝漸漸疼痛，那日落下的病痛一直沒有得到根治，現在雖是春初，但是地上還是寒意重重的，跪久了，寒氣入侵，引發了病痛，十分難受。雙眉心底隱痛一片，咬牙堅持：“雙眉對小姐，絕無二心，小姐與雙眉是十年的情分，雙眉為人如何，小姐心中自有計較。”

柳如寰道：“你和淮南王……”

雙眉搖頭：“淮南王驕縱任性，雙眉絕無去招惹他的道理。但恐怕今日他這樣接近我，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必然要大做文章，雙眉不愿連累小姐，小姐盡管責罰眉兒。”

柳如寰微微嘆氣：“你是這樣的一片心，也知道我這半年如此待你為的就是平息眾怒，當初的事情確實不能怪你……是他，一廂情愿了，是么？”目光驟然凌厲，“告訴本宮，是皇上一廂情愿！”雙眉一時愣住，仿佛被抽離了幾分魂魄，許久才輕輕道：“自然是他……一廂情愿。”

說出口了，便是給了柳如寰一個實打實的承諾。今生今世，自己絕不能喜歡上那個人……那個站在絕高處，不勝寒，卻是清華孤寂的那個人……

柳如寰終于微笑起來，伸手扶起她：“明日就是淮南王的接風宴，我身邊到底沒個得力的人兒，黃鶯性格太過沖動，墨畫性子雖沉穩，到底還小，處處都不如你貼心，這半年，我是穿什么衣裳都得自己尋思著，真是累壞我了。”

雙眉謝恩，之后道：“小姐還請先回去吧。雙眉還有些東西要收拾收拾。”

柳如寰想了想，也便離去。她出來并未驚動任何人，想來已經急壞了不少人。她走到極其幽暗的角落，才輕聲道：“連城，你出來罷。”

身著黑衣形如鬼魅的男子無聲無息，她皺眉問道：“你可看清楚了，那果然是……影衛？！”她問的時候聲音有一絲顫抖，泄露了心底的緊張。

那是奉柳天晟之命保護她的貼身護衛，武功高強，等同于影衛。“看清楚了……是皇族中罕見的影衛，武功之高，還應該在屬下之上，且身懷異術……恐怕是——”

“你說便是了。”

“是皇上的影衛！”連城不再猶豫，“他會消身術，能夠隱去身形不為人所發覺，所以在雙眉身邊半年之久都從未有人發覺。消身術早已失傳，唯有皇上手中一卷《帝王業紀》中才有所記載，若不是皇帝的影衛絕不可能看到《帝王業紀》。幸好他也有疲勞的時候，這才會顯了身形被屬下瞧見，屬下當年在天闕宮的藏書閣，曾見過林宮主用過消身術，所以深記，絕不會出錯。”

柳如寰聽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揮手道：“你去吧。”

連城點點頭，瞬間消失在漆黑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