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昱把皺皺的紙打開看，上面用黑色炭條龍飛鳳舞的畫了幾個字。

“老子下山辦事，小子上山盡孝。”

楊昱無奈的笑，用手把紙搓了搓，上面的炭字立時模糊一片。然后一團，丟進紙筒里。

跟桃子要了饅頭和肉餅，夾在一起邊走邊吃。楊昱突然懷念起被遺忘了很久的麥當(dāng)勞的味道。咦？那是什么口感來著？生菜，蕃茄，酸黃瓜。要不，哪天讓桃子把牛奶發(fā)酵做成沙拉醬試試？

搖頭，許多感覺，早如隔世般遙遠。

落霞山間落霞飛。

如果說汴梁城像是一位滿腹詩書的中原文士，那這落霞山便宛如走下了畫卷的江南仕女。輕倚汴水，盈盈而立。以翠微為裙，以彩霞為飾。婀娜典雅，輕靈飄逸。

落霞山之美，美在婉約。是中原地貌里難得一見的江南風(fēng)情。

守著汴河水霧，山間的青翠被常年籠罩在蒙蒙的霧紗中。每當(dāng)日升日落，都會引得霞光逸彩，美不勝收。

然而，汴梁城的人們，還是多愿意登高望遠，遙遙欣賞這落霞之美。

因為但凡人杰地靈處，都是物華天寶地。落霞山的美麗面紗下也暗藏著兇險萬千。許多珍禽異株仿佛被靈氣吸引般都聚居于此，即有稀世奇葩，也多得是劇毒蟲草。曾經(jīng)有許多被落霞之美吸引而來或踏青或?qū)毜娜耍际怯鲭U而歸，受盡毒發(fā)之苦。

越美麗的東西，就越危險。

落霞山成了汴梁城邊的禁地。很少有人敢輕易到這里來。

不過對另一部分人來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有吸引力。比如及第老人。

及第老人的不及第居，就座落在落霞山西的落霞谷中。整座山，都是他的寶藏。

楊昱一路小心避開危險，一路欣賞著美景來到落霞谷。

谷內(nèi)繁花似錦，奇香撲鼻。未到院口，就聽見一個可愛的女聲正歡愉的哼唱著歌謠。楊昱會心的笑，抬看眼，一個淡黃色的身影正在百花間穿梭流連。

“瑤瑤！”

女孩回頭，新月般的眼睛彎彎一笑，揮手，“瑞哥哥。”

楊昱迎著陽光上前。

這個曾經(jīng)被及第老人拉在身邊以金針救人的女娃娃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婷婷少女。依舊是圓圓的眼睛，嘟嘟的嘴，只是小時候蘋果一般的小臉，漸漸纖細，形成了少女獨有的蛋圓輪廓。

“瑤瑤，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采些藥材回去。你呢？”

“被老爺子一道圣旨給抓上來的，讓我?guī)退疹櫮切┟廊藗儭，幀帲@次老爺子出山，你怎么沒跟去？”

云瑤失望的搖頭，“家里有事，爹爹不讓我出門。”

及第老人每年都會出山幾次，到各地出診掙錢。云瑤只要有空，就會纏著跟去游歷。

楊昱很少聽云瑤提起家里的事。當(dāng)然，他自己也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及第老人這里的規(guī)矩很奇怪，不講出身，不提來歷，三個看似很親密的祖孫師徒，卻又像三個彼此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甚至連名字都不是真的，楊昱在這里叫楊瑞。那么云瑤呢？他想，云瑤是她的真名么？

云瑤此時卻是笑饜如花。她歡快把身后的背簍解下，往楊昱手中一塞。“瑞哥哥來的剛好，快點幫我找草藥。我又累又渴，還被太陽曬的頭暈。”

楊昱乖乖的把背簍背上，“都需要什么？”

云瑤就往他的手里拍了幾張紙。楊昱打開看，長長的一列。嘆口氣。干活。

太陽偏西的時候楊昱才把手中的事情做完。云瑤遞上來一條濕巾和一碗清水，笑瞇瞇的拉著他到樹蔭下休息。樹下的石桌上早已擺著幾樣鮮果點心。楊昱抓起葡萄丟進嘴里，隨身倚在樹旁，抬頭，看西方彩霞滿天。

“瑤瑤？”

“恩？”

“你說，我是不是該好好的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將來可以做華佗再世，治病救人？”

“恩。”

“其實，老爺子逼我學(xué)的那些機關(guān)陣法，雖然無聊，但對上戰(zhàn)場還是很有好處的。”

“恩。”

“或者，從現(xiàn)在開始努力練武？”

“恩。”

“唉，當(dāng)初要是能堅持下來，再仔細研究研究火藥，沒準現(xiàn)在也能造出個槍支炮彈來，助爹一臂之力了。”

“恩。”

“唔。吃葡萄？”

“不要。我小時候不喜歡吃葡萄，不過爹喜歡。為了他喜歡，我就拼命的吃。吃的全吐了出來。后來他也不喜歡了。”

“唔。”

“爹說我長大了，不能再隨便到處亂跑了。”

“唔。”

“過幾天姑姑生日。爹讓我也去參加壽宴。”

“唔。”

“我種的七心九品花茶打骨朵了。”

“唔。”

“啊！瑞哥哥，你看彩虹！”

“恩，是彩虹。”

“唔，你再給我唱支歌吧。”

“恩，好。想想。……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呵。”

“草叢邊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呵。”

“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

“粉筆是什么？”

“哦，就是一種一寫字就飄粉的筆……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xué)，等待著游戲的童年。……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為什么啦啦啦？”

“我忘詞了。”

“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記得當(dāng)時年紀小

你愛聊天我愛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樹下

風(fēng)在林梢鳥兒在叫

我們不知怎樣睡著了

夢里花落知多少

―――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