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跟安梓顏徹夜聊了一宿,所以今天早上的早朝龍旭就免了。而有些大臣留了心,問這是怎么回事。
這一來二去的,安梓顏被留在御花園跟龍旭聊了一宿的事情就傳了出來。而外邊的老百姓也說今天早上看到宮里的馬車送安梓顏回府,更是坐實了這件事。
所以,往九皇子府跑的,除了官家夫人小姐公子之外,商賈人家的夫人小姐公子們也坐不住了。
看著源源不斷的訪客,安梓顏搖頭苦笑。他是說過雙方互相不干擾三天,但是這些聽到風聲跟著風向來巴結自己的人,也的確影響到她了。
不過還好病菌的培養一直在良性發展著,她不用天天看著也可以自己成長。還有明天一天,明天病菌就培養好了,而明天,也正是龍旭消失的日子了。
病菌培養的最后一天,安梓顏就自己去龍圩的書房找他了。
“你來了?這些天你辛苦了,你告訴我的情報都十分有效,朝堂上有二心的人我都清理的差不多七七八八了。”龍圩主動站起來,迎過去扶著安梓顏坐下。
安梓顏搖頭,沒坐。“你準備準備吧,過兩天宮里就該傳來消息了。”
聽到安梓顏這么說,龍圩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欣喜的抬頭看著她,扶著她的手也改成了抓,漸漸用力。
安梓顏皺眉,掙開自己的手。“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快收拾收拾睡覺吧,我走了。”
第二天醒過來,安梓顏沒見客,而是讓藍逸塵帶著她拿著她培養好的病菌進了皇宮。進到龍宮之后,藍逸塵就掩去了身形,而安梓顏則是拿著瓶子朝內殿走去。
當她走進去之后,就看到了穿戴整齊的龍旭端坐在龍椅上,而他身邊沒有任何伺候的人。
“來了?我等了很久了。”三天未見,龍旭就像是忽然老了一樣,聲音聽起來很是蒼老。
“嗯。”安梓顏拿出小瓷瓶,走過去放在龍旭面前。“培養好了,有點像現代的安樂死,算是我最后一刻對你的仁慈吧。你應該知道,你對我下了這么多次手,我把你千刀萬剮了都不解恨。”
龍旭明白的點頭,他把小瓶子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還挺香,有心了。”
說完,龍旭一口就把里面的液體全喝了下去。“這么多年了,我終于……可以徹底的輕松了。”
安梓顏在龍旭喝下液體的那一刻,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動作緩慢而沉重的把門關上,藍逸塵出現,一手摟住安梓顏,在還沒人發現的時候,離開了這座宮殿。
喝下病菌后的龍旭立馬就有了感覺,他努力挺了挺身子,盡力睜著眼睛看著入目奢侈的一切,在最后一秒,忽然就釋懷了。
他兩世為人,拼這么久,努力這么久,算計這么久,都是為了什么呢?
當太監準備來伺候龍旭上朝的時候,就看到龍旭一身龍袍坐在龍椅上,嘴角帶著釋然的微笑,嚇了一跳。
等他去探鼻息發現龍旭是真的斷氣后,這才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
今天的龍音,注定不平靜。
嘉華帝龍旭駕崩,留下圣旨由成年皇子九皇子龍圩繼位,賀勤皇后慕容佳晉升為皇太后,加封為淑良賀勤皇后,遷棲后宮住。
九皇子龍圩定于十日后登基,原定一個月后與九姑娘的大婚改為登基之日,封后大禮同日舉行。在接下來的十日時間中,龍音的整個京畿需加緊準備各項事務,戰事暫緩,邀請喜帖盡數發出。
送走了來宣旨的太監,聞人淳回過頭不敢相信的看著安梓顏,居然全都被她說中了。龍旭的死,龍圩的安排。
“其實你是個算命的吧?”不然的話,她怎么從小到大事情都能算的這么準?
安梓顏笑著搖頭,“這天下,有些人死的很憋屈。”
比如龍旭,比如龍宇,再比如天雍帝。這些有真才實干的人,死的都太憋屈了,但是卻也很平淡。明明就是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可是死的時候卻幾乎不費任何的氣力。
只簡單的一句,死了。就可以把所有的沒說完的話,全都壓住。
“能活著的人,都需要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行。如果最后的百米沖刺可以活命,就算跑不了也得堅持下去。”聞人淳贊同的點頭,對于這些人的死因,他只知道天雍帝是中了咒術死的,而其他人他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樣也不妨礙他發表自己的意見,他若是君主,定然會為這些人的逝世而遺憾。只不過,他對于這些權力完全沒有任何的想法。
聽了聞人淳的話,安梓顏沒有再說話了。有時候她還是會對聞人淳的這個破的存在打一個問號,可是在這段時間里的接觸里,他嘴里蹦出來的那些現代的用詞都在提醒她,聞人淳真的跟她接觸過。
而且這個接觸,還是程度很深的接觸。不然的話她不可能會在他面前說現代詞匯,或者教他現代詞匯的。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采文輕輕敲了敲門,“九姑娘,太后說她心里堵著不舒服,所以想請您進宮一趟。”
聞人淳和安梓顏對視一眼,后者明了的點頭,站起身,“知道了,我這就跟你進宮。”
走到衣架前拿起絲綢披風,安梓顏給自己披上系好后就走出去了。龍圩前腳才宣旨,慕容佳后腳就派人來九皇子府找她,看樣子應該是這里邊出了什么事情才對。
不過這次是她想多了,慕容佳是真的只是想叫她進宮去聊聊。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安梓顏就帶著采文出門了。看著采文跟在安梓顏身后的樣子,聞人淳低下頭苦笑,“不知道如果冬云和冬雪那兩個人看到如今這個場景,會是怎樣的心情和想法。”
到了棲鳳宮后,安梓顏發現這里跟她所想象的很不一樣。并不算蕭條,但也算不上熱鬧。這里面所有的人都在平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似乎宮門一關,外界的一切事情都同他們無關。
“太后,九姑娘人已經來了。”
白凝帶著安梓顏來到殿門口,對著里面說道。
過了好幾息,里面才傳來慕容佳的聲音,“把人請進來吧。”
聽到這個聲音,安梓顏要邁進去的腳在空中頓住。不一樣,這個聲音跟她之前聽到過的不一樣,也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得了慕容佳的同意,白凝把門推開,僅容一人通過,然后后退一步示意安梓顏進去,而要跟進去的采文卻是被她攔住了。
太后說了只想見九姑娘,也只想跟九姑娘說話,其余閑雜人等都要退避。
采文擔心的看著安梓顏,后者卻是對她擺了擺手徑直邁了進去。白凝把門關上后,就帶著采文去偏房休息去了。
藍逸塵早就先她們一步進了殿內,安靜的坐在房梁上,看到安梓顏走進來他這才把腳收回去。
入目一切都是深沉的顏色,肅穆、莊嚴,空氣中還帶著檀香。就算有很多值錢的富麗堂皇的物件擺在殿里,這里給安梓顏的感覺還是一樣的沉重。
“參見太后。”安梓顏站在原地想了想,慕容佳的封號太長,而且不知為何在知道了她和慕君辰之間的關系后,自己并不想跟她拉開很大的距離。
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你來啦。”慕容佳的聲音聽不出太大的情緒,安梓顏皺眉。
但她還是壓下心里升起來的異樣情緒,走過去站在安梓顏身邊,席地而坐。
慕容佳仍舊閉著眼,沒有看向身側的安梓顏。但是她嘴角卻抖了抖,讓安梓顏能確定,她是知道自己來了的。
轉頭看向慕容佳所跪拜的方向,赫然是一尊白玉雕刻而成的觀音菩薩。眼睛轉了轉,安梓顏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關于嘉華帝的事,我很抱歉。”
“生而為人,人各有命。這事,怪不得你,只是我從未想過,你會出手幫他。”慕容佳停下手里的動作,終于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觀音菩薩,聲音淡淡。
“我已經查出來了。你跟慕君辰的關系,所以,你對我說的話,我都能理解成另一個意思,你想讓我理解的意思。”安梓顏側過頭,并不是很想看到慕容佳的這副模樣。
這副模樣,和她所想象的,痛苦的、悲傷的、憤怒的她,不一樣。
也就是說,她又一次的,算錯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呢?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早已不是你了。”慕容佳臉上掛著一個慘淡的笑容。
她既然不信她的身份,也認了自己失憶的事情,并答應了龍圩要嫁給他當皇后的事情,如今再來說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義呢?
到嘴的話僵在嘴邊,安梓顏看著這樣的慕容佳,忽然沒了言語。
這樣的她不是她,那什么樣的她才是真的她?對于她自己究竟是什么樣的,難道不應該是她自己更清楚嗎?不是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嗎?
一時之間,安梓顏看著觀音菩薩的眼神也泛起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