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聞聲回頭，只見一個老嫗不知何時立在兩人身后，他拄著一根龍頭拐杖，白發飄然，連半邊臉頰也給遮住了去。若在深夜見到，多半以為是個女鬼。

星夢瑤見了她，卻是笑顏如花，一蹦一跳地走到她身旁，扶了她過來坐下，問道：“單婆婆，你怎么來這里了，是尋我有事么？”

陸子耳見星夢瑤叫她婆婆，自然是識得的，當下起身，讓她坐在滑石上邊，自己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低頭間卻見她右臉銀發遮蓋之下，滿是疤痕，橫七豎八斑斑駁駁，中間還有一塊枯黑之處，似是被火燒過，原來她故意讓頭發垂落遮臉，卻是為了遮蓋住她毀了容的右臉。

細看她左臉，徑直緊湊，宛如幾時見過一般，但又想不起來。

只聽她看著星夢瑤道：“小妮子，整日個地跑來見你的心上人，你師娘可都擔心你要飛咯，讓我來看看你還在不在。”

陸子耳聞言，臉上又感火熱，見那單婆婆瞧著自己，低頭道：“蘇伯母多慮了，她有落雁劍法傍身，就是我二人飛了上天，也給她一招‘天外來客’，一招‘一針見血’刺了下來。”

星夢瑤聽說自己和陸子耳飛了上天，又被師娘當大雁兒一般的刺了下來，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單婆婆見他聰明伶俐，心頭也是喜愛了三分。拉了兩人坐下道：“我又不是你們師傅師娘，不用怕我，一起坐下吧。”

星夢瑤知道單婆婆講故事的本領才叫厲害，平日她照顧氣宗弟子的時候，總被自己纏著講故事，這時讓她講一個來聽，豈不是很好。

便道：“好婆婆，你剛剛說劍愧祖師未必是最厲害的，那你給我們說說，最厲害的人是誰。”她邊說邊搖晃那單婆婆的臂膀，聲音又嬌，讓人不忍拂逆。

那單婆婆果然禁不住她一番軟磨硬泡，只得答應道：“好好好，就給你們說一說。”

她清了清嗓子，道：“單論劍術而言，劍愧祖師確實是這南劍門歷代門人中當知無愧的第一。”

“雖然他創立的落雁劍法傳下來的的只有八八六十四式，后人完善添加之后，成了現在的‘落雁一百零一式’，但劍法之中，最是威力無窮的，還是他獨創的一招‘萬劍歸宗’，最精要的部分也仍舊包藏在那六十四劍式之上。”

星夢瑤聽到此處，卻插口道：“萬劍歸宗我也是知道的。那是落雁劍法中最厲害的一個大殺招。歷代二十三個掌門人中，也不過只有四五人練成過。但都自嘆未能真正領悟劍愧祖師一招‘萬劍歸宗’的要義。”

單婆婆聽她說得不錯，點了點頭道：“可是若論及內功，劍愧祖師卻未必強過另外一人。”

陸子耳聽兩人所言，已然知道劍愧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心想自己若是能習得他的劍法，報仇之日定然不遠。

這時聽說還有人比他厲害，心中也甚是好奇，問道：“那又是什么人，不知道怎的厲害法？”

單婆婆望向遠處，徐徐道：“此人本只是南劍門中一個籍籍無名的長老，姓名不詳，只因長得健壯如牛，又好高騖遠，被人叫做狂牛，平日衣衫不整，許多人都很是嫌棄他。他昔日自建了一間小屋，就在這后山之中。一住便是數年，雖是南劍門的人，卻過得像個隱士。”

她頓了一頓，又道：“有一天，南劍門來了幾個西域高手挑戰，他們武功怪異，又極是厲害，竟然將當時的掌門人邱名義打得重傷不起。”

“眾人慌亂無措，不敵對方之際，卻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大漢走了出來，向著對面三個頂尖高手道：‘你們三個，一起上吧。’”

單婆婆模仿那大漢口音，說得像模像樣，又道：“眾人大驚之余，都以為那狂牛長老瘋了。”

“可是卻見他落雁劍法使得精妙絕倫，便是掌門人也自嘆不如，可還是戰那三人不過。他也不怒，卻是使出了一門人所未見的功夫來，神功一出，他身周兩丈之內被寒冰凍結，那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凍成了三個冰人兒。”

星夢瑤聽她說到此處，開口道：“那是太極玄冰訣，乃是我們氣宗最高深的武功。”

說話時臉上神情甚是得意。又對陸子耳道：“待你學了這太極玄冰訣，也可以成為一代高手。”

陸子耳聽了南劍門不僅有落雁劍法，還有這般厲害的武功，心頭也甚喜，對著星夢瑤點了點頭，以示贊許。

就在這時，卻聽見那單婆婆一聲嘆息，道：“可惜啊，可惜。”

陸子耳心頭不解，既是有人自創了蓋世的武功，那怎會可惜，便道：“單婆婆，你可惜什么？”

“那狂牛自創了太極玄冰訣，敗了西域高手，名聲響徹南劍門。便是他原本的茅草屋也一下子被人抬到了天上。被人用白玉大理石重修，更掛上了個高雅至極的名字，叫什么‘鬧市俠隱’。”

陸子耳猛然一驚，這“鬧市俠隱”不就是自己養傷所居住的白石屋子么？不想竟然住過狂牛這樣厲害的前輩，當下自己也覺得那屋子果然與眾不同。

心中尋思之際，又聽那婆婆道：“南劍門的弟子見狂牛武藝卓絕，竟然有一半多人要拜他為師，邱名義可被氣得半死。”

陸子耳雖然江湖閱歷極淺，可也知道師徒情義，不亞于三綱五常，最是嚴格。

若是一人既已拜了師父，不得允諾，是決計不能再行拜別人為師。否則就該為天下人所不齒。

這時聽說一干南劍門弟子要拜狂牛為師，那邱明義自然是生不如死。極想知道后來如何，便道：“婆婆，那后來怎么樣了？”

單婆婆道：“那些人一心要跟隨狂牛，邱明義無奈，只得允了。好在狂牛沒有自立門派的野心，不然早就離去，只怕南劍門早在許多年前就改頭換面，成了什么‘狂牛門’、‘狂牛幫’什么的，亦或者絕跡于江湖了。”

“再后來，兩撥人修煉的法門逐漸出現了區別，追隨邱明義的人更重劍招，仍舊以落雁劍法為中心。追隨狂牛的人，卻以太極玄冰訣為中心。發展到再后來，就成了南劍門當下這氣宗劍宗兩派并立的局面。但仍舊同屬南劍門下弟子。”

星夢瑤雙手托腮，聽得津津有味，見她說完，方才道：“婆婆，你說是氣宗好，還是劍宗好？”

陸子耳也正有此一問，看向那單婆婆，只見她嘿嘿一笑，道：“天色不早啦，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