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員們行駛在海上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要在甲板上度過，無論天氣晴朗或者陰云密布，甚至大雨傾盆。

剛開始這種生活的時候，林秀明并不是很習慣。

盡管當初受到李斯特邀請的時候，他是說他們的船上缺一個有戰斗能力的魔法師，但是當船只真的行駛到了海上的時候，其實就再也沒有分過誰是護衛，可以待在船艙里等待有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誰又是水手應該站在甲板上經受風吹日曬。

所有船上的人都能理解，船長在水手艙里給他分配一間窄小的休息空間，那么他們就得為這條船做些什么。

大家都在做著一些看上去應該被解決的事情，包括那個看起來糊涂的李斯特船長在內。

雖然他在指揮的時候看起來還是那么笨拙……

“查理，見鬼，你在干嗎？不是讓你左滿舵嗎？難道你正在用你的屁股思考嗎？你那是右，混蛋！”李斯特站在主桅桿底下對著站在船尾舵盤旁邊的查理大副大聲抱怨著，一邊說著還一邊對著站在那里和自己面對面的查理拼命揮舞著手臂，似乎是為了表達他的不滿。

但是，站在他對面的查理似乎對他的叫囂并不感冒，也拼命張著他的血盆大口，道“難道你的眼睛在維多利亞被那個騷娘們迷瞎了嗎？我已經在左滿舵了！”說著一邊朝著他的左手邊拼命揮著手。

林秀明提著一只水桶從李斯特身邊經過，準備去繼續清理剛才已經清理了一半的甲板。雖然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已經習慣了看著這兩個整條船的頭為了一個看上去愚蠢的問題互相爭論，但是還是沒有忍住，輕聲提醒道，“我想，如果你們兩面向同一個方向的話，就不會為這個問題存在分歧了。”說完似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從李斯特身邊走過，繼續他剛才未完成的工作去了。

李斯特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愚蠢，不由得有開聲對著查理咆哮道，“混蛋，你應該跟我面向同一個方向的，你這頭連方向都分辨不清楚的豬！”

他的這句話毫無疑問，也迎來對面查理更惡毒的回敬。

……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林秀明已經見慣了這種事情，就像船上的其他水手說的那樣，這兩個人或者上輩子都互相欠了賭債，才總是斗得像兩只公雞一樣。大家都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

林秀明又花了半天時間把整個甲板清理干凈，站起身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肢。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除了在上個月的時候遇到過一次風雨之外，其他時間都還算風平浪靜。而就僅僅因為那個刮了一晚上的暴風雨，雖然整船船員們已經都在最快的時間內被李斯特叫醒，并且控制著船帆，不讓逆風鼓起整條船把它吹到另一個遙遠的地方去（要知道在那種天氣中，如果一整晚不去管他的話，可能你會在第二天早上發現你正身處在愛琴海域以外的某一處海面上，然后，你會得知一個壞消息，你們迷路了）。但是等到第二天天亮，那場可怕的暴風雨停下的時候，林秀明還是被李斯特告知他們已經被那通該死的暴風雨拉的偏離了海道近百海里，而他們需要為重新找回航道多花半天時間。

這件事情也讓林秀明了解到，水手們為什么會經常在嘴里念叨著海神的名字，也許在那種時候，只有靠著信仰才能讓他們繼續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

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根據李斯特原來的預測，他們如期找到了一處坐落在海中的無人荒島，并且在那里拋下船錨，準備在陸地上休息一夜并且補充淡水，因為連日航行，整條商場上的淡水儲存已經不多了。

水手們將“泰蘭德”號開到潛水的沙灘上，拋下船錨，等到伴晚落潮的時候，整天船就會像是一顆大樹一樣，老老實實的呆在海灘邊上。

船員們會在在第二天清晨潮水漲起來的時候重新登船，乘著漲潮繼續他們的航程。

據李斯特說，這座小島在數百年前就已經被當時的航海者們發現，并且繪制進航海地圖，經常有船只在這里停靠，稍作休整，補充淡水。而“泰蘭德”號，也不是第一次在這里停靠了，所以船員們對停船之后的一切都有所了解，沒有等李斯特吩咐，他們便各自扛著木桶，到海灘的樹林后面去盛淡水去了，有些人則是去樹林里面找去木柴，準備為晚上的晚餐做準備了。

林秀明原本也打算跟他們一起去的，但卻被李斯特叫住了。他們和查理三個人在船上就呆在船邊，沒有離開。

他對于李斯特的這種奇怪舉動感到不解，可還沒有等到他開口詢問，李斯特已經先他一步開口道，“我們的看著它，我可是把它看的比我的性命還要重要！”說著，他回身指了指因為落潮已經被擱淺在沙灘上的“泰蘭德”號。

這時候林秀明才恍然大悟，隨后他又開口問李斯特道“那個，李斯特，我很好奇，像你這樣……恩，像你這樣的人，我覺得更應該生活在帝國軍隊里，而不是在一條商船上。”說著他打量了李斯特一眼，見他并沒有什么異色，才接著道，“你是怎么做上一艘大船的船長的呢？我一直很好奇。”

李斯特神色有些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道“這個說來話長，像你說的那樣，在很久以前，我的朋友們就告訴我，說‘李斯特，像你這樣的人可真是應該去做一名帝國軍官！’”說著，他的神色變得有些緬懷，神色也變得迷離起來，接著說道，“其實不瞞你說，這也是我小時候的夢想，成為一名英雄的帝國將軍，騎在白馬上，多威風啊。哈，可是有些時候命運就是那么不巧，帝國的軍官學院每年對一個地方的招生都有很嚴格的限制，而我報考的那一年，我們的那個小鎮，只有一個名額。對了，忘記告訴你，我從前也住在維多利亞，離那天凱瑟琳舉行婚禮的那個教堂不遠，當時維多利亞還沒有現在這么大呢，但時還只是個大點的鎮子罷了。等等，讓我想想，20年前？25年？還是……30年前？記不清楚了，總之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只是個漁夫家里的孩子，家里沒有權勢，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在爭取，而那年和我一起參加帝國軍官學院考試的還有我們當時鎮長家的公子，哦，他現在已經是維多利亞的城主了，聽說前幾年國王陛下還賜給他爵位了。

結果很顯然。那個傳說中窮人家孩子最終贏得勝利，并且取得了公主的芳心的故事并沒有發生在我身上。”說道這里，林秀明聽見李斯特嘴里發出了輕微的一聲嘆息，其中有種難言的情緒，林秀明沒有讀懂。

李斯特在稍作停頓之后，繼續道，“后來，我跟著我的老鬼爸爸一起出海捕魚。直到……他在一次海難中跌進了愛琴海，并且再也沒有被找回來。”

說著，他指了指身后的那艘大船，道，“為了它，我20年省吃儉用，都是為了他，我那死鬼老頭還活著的時候就經常跟我說，他這一輩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為我買一艘大船，不要讓我再像他一樣碌碌無為。

呵呵，結果老鬼失約了，他沒有送給我一艘大船，甚至就連他那艘小的可憐的漁船也在那次海難里被海浪劈成了柴禾。”

“但是，有些時候我看著它。”他一手指著“泰蘭德”號，道“就想，說不定它，就是老鬼在天上送給我的最后的禮物。”

雖然這個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了海平面，但是接著它的最后一縷明亮，林秀明還是看到，在李斯特的眼角，似乎有些閃亮的東西在流淌著。

一時間，他和旁邊的查理都顯得有些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左后過了好半天，他才終于從最終吶吶的低聲說出一句，道“對不起。”

李斯特似乎并不是很喜歡這種略顯壓抑的氣氛，他在聽到林秀明的話后，驟然之間發出一聲招牌式的爽朗笑聲，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沒什么好對不起的。”

而在這個時候，剛才進到樹林里去尋找淡水和柴禾的船員們也都陸續開始往回走出來，還有一兩個船員手上還拿著應該是剛才在樹林里面捕獲的野兔和山雞。船員們將已經灌滿淡水的木桶抬到船上，然后又從船上拿下來一些在出發港口購買的腌肉，和剛才捕到的新鮮野味一起，準備就著篝火，做一頓熱氣騰騰的晚餐。

大家都很期待。畢竟，這是他們十多天以來的第一頓熱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