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中曖昧的甜蜜尚未在研畫薄羞惱怒的心頭擴散,“啪”被一聲女人凄厲尖叫聲打亂:“啊——浩兒,浩兒!”
車隊嚇住般停下來!熙樂同研畫一起扭頭望向聲音出處,冷汗霎時冒出。
研畫認出喊叫的女人,是隨隊廚娘,也是車隊中唯一一個八歲孩子的母親,那個孩子,被一頭狼緊緊咬住胳膊往草叢里拖,他的廚娘母親則撲在狼身上用手使勁撕扯,抓摳,企圖從狼嘴中救出自己的小兒。
附近兵衛反應過來握長刀驅馬奔向前,寒光一閃,餓狼身首分成兩半,廚娘用力掰開鮮血淋淋的狼嘴,拿出兒子的胳膊,孩子則在撕扯當場陷入昏迷。
“怎么回事?為什么停下來!”傣苛趕來厲聲詢問。
廚娘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刺激傻了,抱著一動不動的兒子嚎啕大哭,周圍的人緊忙解釋:“車隊走的太快,那孩子摔了一跤,沒想到——唉!”
“把孩子扔掉,這里血腥味太濃,帶上廚娘,立即出發!”傣苛下命令。
“那孩子只傷了胳膊,還有救!”一個年紀稍大的老人邊上前幫孩子止血邊出聲阻止:“可是條人命!”
“血腥味會刺激到那些畜生,孩子在隊伍中,狼群就會不斷攻擊車隊,你說留是不留?”傣苛冰冷冷看著老人。
“小老兒是醫者,有法子遮擋住氣味!”怕傣苛不信,從懷里掏出來一些瓶瓶罐罐,廚娘此時也反應過來,哭著跪在地上不??念^:“大人,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求你救救浩兒!”
傣苛心底動容面上依舊冷硬如鐵,他不敢冒險,整個車隊除了熙樂受傷他會毫不猶豫救治,其余的人尤其是沒有戰斗力的累贅,原則上就該即刻舍棄,想到這里,他咬牙正要派人強行拖走廚娘,身后傳來熟悉的喚聲:“傣侍衛,王妃說把孩子同醫者帶到她車上,她來照看。”
“謝王妃,謝王妃!”不等傣苛反對,醫者一把從廚娘手中抱過孩子,著緊來到研畫身側,仿佛遲過片刻旁邊姑娘就會反悔似得,周圍的人則攙扶起目露感激的廚娘,傣苛無可奈何,眼睜睜看研畫朝他行禮謝過帶人消失在視線之外。
重重嘆了聲“婦人之仁”!傣苛一收目光,接著惡狠狠吆喝:“立即出發,速度提快一倍,無論發生何事,沒有命令私下停車不前者,殺!不慎被餓狼咬傷掉隊者,棄!”
研畫帶醫者進入車廂,熙樂早在里面等候,并準備好剪刀、清水和干凈白布,空中傳來傣苛粗獷近乎絕情的命令,讓研畫心底一顫,隨后心里反到浮上淡淡的理解認同,許是清晨傣苛不計前嫌爽快幫她搜羅男子衣物并出言安慰的緣故吧,使她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傻愣著干嘛呢,還不來幫忙!”熙樂一句話打斷研畫神思,緊忙遞上干凈白布,醫者接過繃帶熟練將男孩沖洗干凈的傷口撒上藥粉重新包扎。
熙樂托抱男孩,配合醫者把小家伙帶血的衣物全部褪下,而后將瘦骨嶙峋的孩子放到厚厚錦被上。
做完這些,醫者洗凈手,迅速把衣物、繃帶打成包裹,跪在地板上向熙樂叩頭:“孩子求王妃照看了!小老兒代廚娘謝過王妃?!?
“老先生不必多禮?!蔽鯓返⑿?,醫者再叩頭,留下孩子服用的藥丸,帶著污物跳車離去,熙樂沒有挽留,可心頭卻浮出愧疚感,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都是她從皇城帶出來的,而今,不知能不能把人都順利帶到目的地。
昨夜的淡定與今晨的運籌帷幄在面前小男孩身上通通消散,狼畢竟不是人,不懂謀略,不懂忍耐!從不按人類規定的條例出牌!那所謂的智慧全部建立在成功掠食基礎上,它們的終極目的只是吃肉。
不知索明哲在做什么?他會察覺到妻子正身處險境,孤立無援嗎?步驚風的暗衛也不曉得跑哪里去了,從頭到尾了無蹤跡。
挫敗感上涌,熙樂心頭浮出的消沉惆悵漲滿飛速疾馳顛簸不已的車廂。
一天之中,類似的襲擊又重復上演數次,雖然防備得當沒多大傷亡,卻成功打擊了人們情緒,哀傷和絕望在一次次襲擊中悄悄蔓延。
傣苛鼓舞不起人們的士氣,更阻止不了這種哀傷絕望的蔓延,只能告誡自己沉著再沉著,冷靜再冷靜!
起先,他考慮狼群受數量限制不會主動襲擊移動車隊,并未曾想這些畜生對饑餓的耐受已達到罔顧生死的極限。
分析之余,突然想起,白天尚且如此,對它們極具優勢的夜晚呢?
毫不猶豫,立即找信得過的屬下商議,隨后著手調整策略,放棄夜間趕路。
傍晚時分,車隊尋得一高峭山嶺扎營布防。
大家齊心把馬卸下,將二十余量馬車一子重疊圍成半圓,人和馬置身籬笆圈中,車下布上荊棘,車前幾米清理掉雜草將大塊木料泡以坨油點燃,使篝火長夜不熄。
事實證明,傣苛的決策是對的。
半夜,狼嗷大震,此起彼伏,熙樂和研畫被叫聲驚醒,熙樂對研畫點頭,讓她不要擔心,自己則拉開門簾極目遠望,透過隱隱火光,她看見數不清的野狼來回穿梭,幽幽綠的眼睛像冥火一樣布滿草原。面前場景讓她想起亞馬遜河里滿口利齒的食人魚群,而她們就是被人拴著繩子扔進魚群的活雞,不知還能撲騰多久。
“刷”放下簾子,又對上研畫膽怯而驚惶的眼睛,熙樂安慰笑笑輕聲說:“無事,睡吧!”
她的話總能讓研畫產生踏實的感覺,昨夜未睡白天又過于疲勞也占些原因,總之不多時,研畫那就傳來睡熟后的微鼾。
熙樂試了試躺在身畔仍昏睡不醒的孩子的額頭,燙手的溫度讓她心底一驚,緊忙用布沾滿準備好的涼水,給小家伙物理降溫。
守夜兵衛還在全力戒備,空中不時傳來噗噗的聲音,估計是刀砍在越過荊棘鉆進籬笆圈內野狼身體的動靜。熙樂聽著那些動靜,手頭刻板重復擦拭動作,而腦海卻一遍又一遍浮現戰士們揮刀再揮刀的景象直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