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尋死大計
- 判官投胎
- 血肥
- 2921字
- 2020-11-18 17:03:53
穿鎮而過的運河水倒映著兩岸燈火,欠扁趴在冰冷的岸堤邊,在悠長的船笛聲中沉沉入睡,一覺醒來,已是清晨,感覺身體骨架已不是那么疼了,只不過腹中空癟、饑腸轆轆。
沿著熟悉的鎮道朝菜市場方向走去,新樂路在生前是條殘破的水泥路,現在已經改成了光潔的柏油路,只是路邊偶有一兩坨狗便便,稍稍影響了鎮容鎮貌。
前面路兩側的梧桐樹被修剪得光禿禿的,樹丫間橫拉著一條紅幅——“遠林是我家,衛生靠大家。”
路邊,幾名風燭殘年的老人牽著兒童的手往幼兒園方向走去,邊走還邊警惕地看看欠扁,似乎生怕這條野狗突然沖上來就是亂咬一通。
隨著狗步邁近菜市場,欠扁靈敏的狗鼻子嗅到了垂涎香味——肉包子,小籠灌汁包,大排面,雞腿面……
欠扁狠狠地舔了下涎液滴瀝的狗舌頭,三條狗腿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頻率,循著香味一路小跑起來。
“嗚哩!”
“汪哩!”
“噢哩!”
……
東西沒吃到,卻白白挨了幾掃把。
在喝罵追打聲中,欠扁拖著傷痕累累的殘軀灰溜溜地逃離了菜市場,兩只無神的狗眼里充滿了幽怨與沮喪。
親人尋不到,肚子填不飽,難道真要被閻王說中了,這輩子只能吃屎了嗎?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咦?死?
欠扁黯淡的狗眼猛地一亮!
死!
對呀!我他媽的真是笨死了!干嘛要活得這么慘?干嘛要活得這么辛苦?干脆一死了之,豈不是萬事大吉?老子不活了,回陰間報到總可以吧!你閻王罰我投胎轉世,又沒說不許我尋死!
哈!哈哈!
欠扁為自己的奇思妙想大感得意,咧開狗嘴巴興奮地“笑”了起來。
孟婆,你個臭婆娘沒想到吧?挖空心思要算計老子,不給老子喝孟婆湯,想活活地折磨老子,嘿嘿!你可曾想到,老子正是因為沒喝孟婆湯,才會想出這條回陰間的妙計呢!哈哈!哈哈!
死還不容易?
欠扁“汪汪”歡叫著朝菜市場旁邊的馬路沖去,此時還未到上班高峰期,馬路上的來往車輛速度都很快。
瞅準了一輛黑色廣本車,欠扁心里念了句“大王,我回來咯!”便嗖的一下躥了出去!
哪料眼看著黑黝黝的輪胎要壓上狗身了,廣本車卻突然一打方向盤,車底盤貼著欠扁的狗背呼嘯而過!
日哦!會不會開車啊?
欠扁咒罵一句,瞇起狗眼重新瞄了一番,這次瞅準了一輛從左邊開來的紅色豐田車,喲,還是個女人開的,一邊開車還一邊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早餐攤位。
嘿嘿!
欠扁得意暗笑著,曲起狗腿,躬起狗背,蓄勢待發。
100米!
60米!
30米!
“大王,我又回來咯!”
欠扁暗叫一聲,狗身沖汽車輪胎底下狂撲而出!
“嘎——”
紅色豐田車竟突然來了一個急剎,在欠扁身側三十公分處堪堪地停下,然后一個倒車,再一個拐車,隨著車門“喀、蓬”一開一關,那女子連正眼都不瞧欠扁一下,直接往一家豆漿鋪走了進去。
媽的!
欠扁氣得牙癢癢,正待重新尋找潛在的肇事車輛,一聲凄厲的警笛從不遠處傳來,睜開狗眼一看,只見馬路右側開過來一輛紅色消防車,那寬大厚實的輪胎看著就讓人興奮。
欠扁趕緊一瘸一瘸地奔到黃實線,待消防車呼嘯而過的一剎那,毫不猶豫地沖中間飛滾的大輪胎躥身而出!
意外再次發生了!
欠扁沒有聽到骨架散碎的恐怖聲音,也沒有體會到被壓成肉泥的痛苦感覺,只覺得背皮一疼,整個狗身子被什么東西吊住了,費力地扭轉了狗頭一看,暈!自己竟然被消防車車廂底下邊側的一根鐵絲彎頭給釣扎住了!
眼看著車輪胎在身邊幾公分外飛速旋滾,欠扁直感覺欲哭無淚,老子只想死啊,痛痛快快地死一次啊,搞這么復雜干什么啊?
連續三次尋死未遂,此時欠扁已經隱隱意識到了,非是自己運氣不好,實則是第十八層地獄的鬼在作祟!
有鬼在刻意操縱生死簿,故意不讓他死!
是誰?趙子龍嗎?
欠扁思索著搖了搖狗頭,在陰間有權限操縱生死簿的只有兩個鬼:閻王,判官!閻王日理萬機,公務應酬纏身,根本無暇翻閱生死簿。所以,此時在操縱生死簿的鬼,必定是判官!
而自己離開陰間后,第十八層地獄的判官一職就空缺了,根據陰律,重新選舉判官,就必須重新選舉整個行政領導班子,這意味著必須通過鬼民代表大會的決議。
鬼民代表大會是沒這么快召開的,因此,此時代理履行判官之職的,只有一個鬼:常務副判官——白起!!!
狗娘養的雜種!臨行前還跟老子惺惺作態、稱兄道弟,一轉身就陰老子了!虧老子將你一手提拔,我操!
此時欠扁已經心知肚明了,白起定是擔心自己重新回歸地獄后競選判官之位,從而威脅到他的掌權地位,因此千方百計阻撓自己的尋死大計。
唉!陽間常說人心叵測,其實陰間又何嘗不是鬼心難料呢?
輪胎嘎的一個急剎,消防車立即頓住,欠扁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猛然被甩了出去,蓬的一下撞在了前輪胎上,疼得狗腸子都快吐出來。
艱難地爬出車底直起脖子一看,自己已被消防車帶到了火災現場,著火的是一家位于鎮南國道邊的企業——立新鋼管廠。這家鋼管廠欠扁很熟悉,當初前世混社會的時候,每每逢年過節,他和大哥都會拿著低檔茶葉、過期煙火、財神對聯等東西來廠里找老板“談生意”,說的難聽點就是化緣,說的直白點就是敲詐。
對于鋼管廠老板姚立新,欠扁記憶猶新:矮個子,胖身材,細眼睛,經常紅光滿面,左手總戴一只黃金表。大哥那時常說,等哪天發財了,咱倆也買一塊這樣的金表,逢單你戴,逢雙我戴。
可是沒等哥倆發財,欠扁就暴斃離世了,后來有一年清明節,他突然收到一塊金表,當場痛哭不止——他知道這一定是大哥燒給他的。
鋼管廠圍墻內大火熊熊、濃煙滾滾,紅色火光幾乎溢墻而出,黑色濃煙幾乎沖破天際,國道邊站滿了圍觀群眾,駛過的車輛也紛紛停緩了下來,搞得后面一時各種喇叭。
英勇的消防員們拖拽著水管火速行動起來,欠扁則一咬狗牙,死志決絕地向鋼管廠內沖去!
老子就不信了,汽車壓不死,還不信火燒不死!你白起本事再大,能滅得了這場火?哎呀,哪個狗日的踩我?
欠扁從消防員亂七八糟的腳下爬起身,尋隙奮不顧身地繼續向廠內沖去,壯麗的火焰啊,擁抱我吧!性感的火舌啊,舔吻我吧!請將我燒成灰燼,實在不行,熏成熱狗也行,我來啦!
“三腿!危險!”
就在欠扁朝著大火勇往直前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惶恐的狗叫,“快回來!”
欠扁渾沒在意,繼續前沖,眼看離廠門僅三十來米了,越墻而出的火苗撲掀著炙熱的氣浪一股一股地涌來,欠扁的內心越來越激動,狗眼仿佛已經看到第十八層地獄的鬼使卷卷袖子準備來收魂了,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只覺得狗身一沉,當場摔了個狗吃屎!
“汪!搞什么?!”欠扁怒叫著吐掉嘴里的泥巴,努力想要爬起身來,狗身卻被死死地撲壓住起不來。
“三腿!你瘋啦?里面這么大火,你進去會出狗命的!”背后一個母狗的聲音焦急叫喚道。
欠扁心急火燎地蹬腿翻身,發現身上壓著一條黃白雜毛母狗,狗臉上掛滿了關切,不由汪汪大怒道:“你他媽的是誰啊?認錯狗了吧?快放開老子!”
母狗用兩條前腿死死地摁住欠扁叫道:“三腿,你怎么了?我是花花啊!前幾天咱倆還親熱來著呢,怎么突然不認識倫家了?是不是得狂犬病了?”
三腿?花花?我了它個去!
欠扁拎起前腿一爪子甩了出去,惡狠狠道:“滾開!”
花花執著道:“這么大的火,你進去撒泡尿是滅不了的,還是讓人類去滅吧!”
“老子進去不是滅火的!滾開呀!”眼看消防員的水龍頭嘩嘩嘩嘩地向圍墻內噴著水柱,欠扁是又氣又急,心急如焚,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蹬開了花花,義無返顧地奔向廠內,殊不料哪個飯桶消防員,竟然瞎著眼睛亂噴水,一道又急又粗的水柱激射在了欠扁狗身上,當場將他整個狗身給沖飛了起來!
“噗!”
欠扁像條死狗一樣從半空摔落,眼前黑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