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林鎮醫院。

心腦科門診室外，梁靜撅起嘴不滿道：“哎呀你們先回去啦，我又沒癱瘓。”

梁靜父母皺眉嗔怪道：“這孩子，晦氣話別亂說！”

“行啦行啦！”梁靜推著父母的肩膀往醫院外面趕，“快些回去啦，我做完檢查就直接去所里上班了！”

梁父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如果醫生說要注意調理休息，你就請個病假暫時回家休養知道嗎？”

梁靜不耐煩地拉長了聲調喊道：“知道啦——”

“這孩子！”梁靜父母搖搖頭，一臉不放心地走了。

梁靜拿著病歷和掛號單推開診室門，里面是位戴著近視眼鏡的中年男醫生，見了梁靜就意外地喊道：“喲，梁警官！”

遠林鎮就這么點大，加上醫院是平時警員值勤巡邏的點，因此派出所的民警跟醫院里的醫生護士大多是認識的。

“陳醫生，替我檢查檢查，”梁靜愁眉苦臉道，“老是感覺頭昏沉沉的，提不起什么精神來。”

陳醫生翻開病歷，側著頭盯著梁靜問道：“還有什么感覺不舒服的地方？”

梁靜遲疑了下，說道：“偶爾……偶爾還會有幻覺。”

陳醫生皺起眉頭問道：“持續多久了？”

梁靜想了想答道：“大概個把禮拜吧。”

陳醫生拿起聽筒給梁靜前胸后背都聽了聽，又測量了下血壓，看著梁靜的病歷琢磨道：“像你這年紀出現這種情況，一般來說不外乎是工作上或精神上的壓力過大而導致的焦慮、抑郁、失眠和幻覺等等，當然，女性例假前后也是會出現這種狀況的。不過鑒于前幾天你鼻子出過血，我還是建議你做個腦電圖，呵呵，問題是肯定不會有什么的，這只是排除一下，好讓你安心。”

梁靜嘟起嘴道：“我要是得了腦瘤，肯定是老天瞎了眼了！”

……

東江市鐘樓區公安分局。

早上一上班，羅真琴和許岑麗就逮住了董少華問這次有沒有戲，董少華支支吾吾地半天也回答不上來。

羅真琴性子比較急，皺著眉頭道：“那女孩子有沒有給你留手機號碼呀？”

許岑麗立即附和道：“對對對，給你留號碼了就說明想讓你下次再約她了！”

董少華小聲答道：“號碼是留了……”

倆婦人頓時長舒一口氣，仿佛這么久的不懈努力終于可以有所收獲了。

不過似乎看到董少華神情中沒那么多的喜悅之情，許岑麗又問：“那女孩子怎么樣？你能看得中不？”

董少華只覺頭皮一麻，怯怯地瞅了倆婦人一眼，試探著小聲問道：“我……我要是說看不中，她、她、她會找上門來尋仇鬧事不？”

羅真琴和許岑麗訝然對視一眼，心里俱是大感不妥。

這時，董少華的手機響了，是一條短信：兄弟，你要的材料發你郵箱了，不謝！

董少華回了個“改天一起喝酒”，便打開電腦登陸郵箱，查收了一份“9.15奸殺案庭審參加人員名單”。

昨天晚上將宋鐵琳送上車后，他就給在市中級人民法院工作的同學打了個電話，讓對方幫忙搞一份名單，對方答應第二天一上班就發過來，還真守時。

董少華打開名單，法官、陪審員、現場速記員、被告人、辯護律師、控訴律師，加上法警、記者和旁聽人員等，總共為17人，當他看到“陳小紅”時，心中猛地一震！

原來是她在生前擔任了那次庭審的現場速記員！

陳小紅在19日上午遭遇車禍而喪生，辯護律師郭頌德在三天前的夜里慘死于詭異的電梯故障——維修人員卻始終查不出故障原因！聯想到東江大學校園論壇上關于張作海發出惡毒詛咒的帖子，董少華只覺得背心一寒，扭頭對走道那邊的羅真琴小聲喚道：“琴姐，你在市局有熟人不？”

羅真琴背抵住滑輪靠椅腳下一踮，滑到董少華身邊問道：“怎么了？”

董少華說道：“想你幫我個忙。”

羅真琴抿著嘴點點頭，狡黠的眼睛瞄著董少華道：“幫忙肯定是沒問題啦，不過先得讓琴姐開心一下！”

董少華臉一紅，眼睛偷偷地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琴姐，你身上的香水味真好聞。”

羅真琴眨著媚眼故意捉弄道：“還不夠，得再親我一下。”

董少華當場倒吸一口冷氣，嚇得臉都快綠了。

羅真琴最喜歡看他這種老實巴交的糗樣，當即掩嘴吃吃一笑：“跟你鬧著玩呢！說吧，啥事？”

董少華定了定神說道：“我想要一份最近十天來全市的報死亡名單。”

羅真琴打了個響指：“等10分鐘！”

……

十分鐘后，董少華收到了一份從東江市公安局發來的名單，足足有600多名死亡人員。

當他仔細翻閱到第98頁中間時，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站起身來就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辦公室跑去！

羅真琴面露疑惑，滑著椅子挨到董少華的電腦前一看，臉上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姓名：馬浩健

性別：男

年齡：33歲

工作單位：東江電視臺

職業：攝像記者

死亡地點：東盈鋼鐵集團煉鐵分廠

……

刑警大隊長辦公室內，張國棟鐵青著臉惡狠狠地盯著董少華，眼中噴涌而出的怒火仿佛要將對方活活燒死。

“你他媽的一大早嗑藥了吧！”

張國棟是東江市鐘樓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是警局系統內出了名的粗人，張口閉嘴粗話連篇，即便是在有市局領導參與的會議上他也能一口一個“干尼娘、操尼妹”，而且性子絕對的火暴，動不動就拍桌子、摔帽子，加上面相兇狠、眼睛鷹戾，若是扒下他身上的警服，隨便往哪兒一扔都是地地道道的悍匪。

董少華皺著眉心壓低了聲音說道：“頭兒，我知道你肯定不信……”

張國棟“啪”的一聲拍案而起怒吼道：“這不是我他媽的信不信的問題，這根本就是你他媽的有沒有病的問題！大清早的煙沒抽一根，茶沒喝一口，老子就見你他媽的急吼吼地跑上來講鬼故事！”

“頭兒，有些事咱寧可信其有……”

“信你娘個毛啊！”張國棟爆著眼球粗魯打斷道，“科學發展觀實踐活動剛剛結束，你他媽的就跟老子說咱們這里鬧鬼？啊？！那鬼還連殺了三個人？你腦子他媽的進水啦！你當警察到底是他媽的抓賊還是捉鬼啊？啊？！以后老子他媽的是不是要叫你董大師啊？”

董少華語重心長道：“可是人命關天吶頭兒！”

張國棟黑著臉大罵道：“人命關天你就扯上鬼了？！那以后破不了的案子都他媽的算鬼的頭上拉倒了！馬來西亞那幫傻逼請巫師來找飛機，咱是不是也要請道士來捉鬼啊？以后他媽的刑警大隊干脆就叫捉鬼大隊了！你他媽的到底是沒腦子還是豬腦子啊？”

“頭兒，你聽我說……”

“給老子滾出去！！！”

董少華灰溜溜地滾出了刑警大隊長辦公室，垂頭喪氣地走到樓下，坐在辦公桌后一聲不吭。

作為一名警察，他深知作出如此推斷有悖職業理念和道德素養，也肯定會遭到領導的強烈批評甚至是同事的譏諷嘲笑，但是，有件事情他一直沒有跟別人講過，那是他父親親口告訴他的親身經歷。

那是他剛出生沒幾個月的時候，一個夏天的夜里，父親從睡夢里醒來，突然發現蚊帳外有一點火星忽明忽暗，而一道影子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父親嚇了一跳，湊著那點火星定睛仔細一看，差點當場驚喜地叫出聲來——蚊帳外，赫然便是兩年前因病去世的父親，也就是董少華的爺爺！此時他正坐在那里一邊抽旱煙、一邊瞅著孫子！父親當時大氣也不敢出，怕驚擾到了董少華的爺爺。但沒過多久，董少華突然蹬著腿哭醒了，小腳不小心蹬到了蚊帳，蚊帳外的影子連同旱煙火星就一下子消失了。

事后父親跟母親提起過，母親說那是因為公公臨死也沒有抱上孫子，心愿一直未了，因此便回家來瞅上一瞅，估計這下應該放心了，以后不會再回家來了。

董少華長大后，父親就把這事告訴了他，倒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教育他時時刻刻都要對先人祖宗保持虔誠尊敬，千萬不要褻瀆到他們。

正因此，董少華才會對張作海冤魂索命的推斷深信不疑，眼看領導暴怒加訓斥，他也沒其它辦法，只能心里琢磨著要不要暗中著手調查。

走道那邊，羅真琴和許岑麗正不動聲色地在QQ上對聊。

羅真琴：看他好象有心事呢，愁眉苦臉的樣子，看著就心疼。

許岑麗：嘻嘻，他緊鎖眉頭的樣子看上去覺得更加俊俏呢。

羅真琴：是啊。誒對了，剛剛我逗了他一下，那副窘迫的糗樣看著就好笑。

許岑麗：咿~~我看你呀不是單純的想逗他，是半真半假的吧？

羅真琴：哼！是又怎樣？你心里難道不想嗎？

許岑麗：想呀！嘻嘻，要不咱們想法子試探試探他？

羅真琴：可是……他要是坐懷不亂，那咱倆可就糗大發了呀！

許岑麗：笨死了你，愚人節派啥用場的？

羅真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