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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今宵風月
  • 景衾寒
  • 4313字
  • 2020-10-24 00:12:59

第三章

蘇影猛地從夢中驚醒,坐了起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夢中的一切如此的清晰,尤其是,麒鸞帝拿劍刺來時他臉上的表情——歷歷在目。

他說:“凌殤,我只后悔沒早些讓你去死!”

蘇影用手捂住眼睛,感到狂跳的心慢慢趨于平靜。當初的不適已經消散,正如它來時一樣迅速。拿開手,蘇影審視自己所在的地方。

環視四周,空蕩蕩的大床掛著淡青色的床幃。屋子里沒有點燈,昏暗中可以看出陳飾的奢華。門前放著一峰翠玉屏風,掛著衣服和一把劍。

是戎裝,精致而熟悉的戎裝。

蘇影幾乎立刻明白了這是誰的臥室,卻也更加無法抑制心中的不解和驚訝。

他低下頭,深呼吸。他穿著褻服,身上的紫紅色禮服已經脫下來掛在了屏風上。

“吱——”門開了,月光灑在了翠玉屏風上,在房間里投下一片碧綠和一條細長高挑的人影。那人繞過屏風——步伐幾乎不發出聲音——在床沿緩緩坐下。

蘇影只能看見靛青色的長發在微不可辨的月光下綻放著紫色的流光,帶著些許不真實的美。

有些熟悉。

片刻,蘇影率先打破了沉靜:“這是哪?”

那人回答的不緊不慢,“我府上。”

“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強。”他的聲音里帶著些許不滿的味道,“你晚宴大概沒吃什么,我讓人幫你做了,你多少吃點。”

消失的惡心居然再一次浮現了,蘇影明明應該感激他,可現在心里卻是止不住的翻著泥漿般的恨意。

就好像看到這個人,他就惡心。

“將軍關懷,草民愧不敢當。”

“為什么不像以前那樣,叫我青墨?”他怔怔的說。

蘇影覺得胸口滯了一滯。

“餓了吧?”人影起身離去,片刻后有人在桌上放下碗筷。那人跟進來,揮退下人,順手從屏風上取下蘇影的衣服。

點亮了燈火,蘇影終于看清了他——果然是青墨。

飄灑的靛青色長發,挺直的鼻梁,英氣冷漠的氣質。

不等他走過來給自己披上衣服,蘇影猛然從床上翻身起來,近乎是奪過衣服,背對著他迅速套上,漠然道:“草民受不起大將軍恩懷,在此謝過了。”

除去疑惑,蘇影腦子里旋轉的那個唯一的解釋越來越明顯。

那是個比青墨這個人,更讓他惡心的解釋。

青墨靠近兩步,張開嘴,卻半晌說不出什么。

蘇影依然背對著他系扣子,“將軍抬愛,草民惶恐。”說完,轉身向門走去。

走到門口,青墨都沒有來攔他。直到蘇影推開門的一剎那——

“你知道么,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他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此時才聽起來更像是對待一個剛認識的朋友了。

蘇影當然猜的到他說的是誰。

“你知道他叫什么嗎?”他依舊接著先前的語調。

蘇影知道不可避免,于是吸了一口氣,等待他的話,他知道青墨一定會說出來。

“他叫凌殤。”

他的聲音像在嘲笑,也像在哭泣。蘇影不自知的捏緊了拳。

半晌,蘇影松開手,扯出一個笑來,道:“果真如此,草民可當真不幸了。”他頓了頓,“和背負千古罵名的人很像,可不是好事。”

“你也認為他背叛了麒鸞帝?”

蘇影忽然笑不出了,“難道不是么?”

背后再無聲息,蘇影平靜了一下心緒,道:“將軍之恩,草民定當回報。今日草民先告辭了。”沒有絲毫停頓,他逃離了將軍府。

他不會是凌殤,也不想當凌殤。凌殤太苦,成為他,他勢必就不能再做蘇影,他要顧慮的也將會更多,甚至會多到他無法負擔。

他不想。

月亮只掛在夜色正空,離天明也還早。走出兩條街,他心思煩亂。夜色已深,街上的人行稀少,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蘇影思索著,他現在不想回府……因為他心里充滿里莫名的戾氣。

拐過彎,蘇影打定了主意,加快了腳步。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聞到了隱隱的脂粉氣味和酒菜香氣,聽得到女子的嬉笑聲。蘇影放緩了步伐,轉過街角,紅綠斑斕色彩繽紛的燈光直晃人的眼睛。

這里是帝都朝歌規模最大的青樓、賭坊、當鋪的聚集地——倚秀街。

正值夜半,全朝歌只有這里在此時格外喧囂——嫵媚風流的美艷女子,煙視媚行的清麗男子,觥籌交錯的美酒佳釀,華麗奢豪的暖帳紅被。這里每年流入的銀子,抵的上朝歌各地三個月的供奉。

看著滿街的艷光謬景,蘇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明明那么俊秀明艷的笑容,在這種浮夸荒淫背景的襯托下,居然找不出一絲半點違和感。

他蘇影從小到大,看到的都是黑暗,因此,光明于他,不過一句空話。

走進這里不足十步,就有人迎了上來,恭敬地彎著腰,“公子怎么來了?屬下等未曾遠迎,公子恕罪。”

蘇影收斂笑意,挑著眉道:“好一個未曾遠迎,暗影在朝歌這些年,竟然有退無進。”

那人身形一滯,“屬下有罪,請公子責罰。”

沒有回答,蘇影向四周看看,挑了一家最清凈的院子徑直走進去。

華服老鴇迎了上來,笑得滿臉褶皺:“好俊俏的小公子!要找我這的哪位相好啊?”目光從蘇影身上移到了他身后一直彎著腰的人身上,笑容僵在臉上,渾身一震。

“找個清靜的地方。”蘇影漫不經心的說。

老鴇不再多話,直接把他和那人領上了樓上最里面的雅間。

看著老鴇關上門出去,蘇影站在裝飾華麗的窗前,望著空中的一輪明月——月不圓,像是一張鳥弓,一彎逝水。

“起來吧。”蘇影轉身,翹起腿坐在椅子里。

自打進了門,那人就一直跪著。他急速起身,站直,手垂落在身畔。

“把頭抬起來。”蘇影側著頭,手隨意的抵著太陽穴。

那人緩緩抬起頭。

和寧青有幾分相似的臉,除卻俊美非凡,還多了幾分陰柔,微微吊梢的眼角,四肢修長展現著少許病態的慘白,看上去是一個極度弱不經風的美男子。

他叫向月軒。

跟著蘇影已經有近百年了。

自從蘇影被從妖界接回來,他和向寧青兄弟兩就一直跟著他。他與他們都是由同一個人撫養長大,那人是向氏兄弟的外婆,蘇影兒時最親的“婆婆”。

自從那場戰役,婆婆死去以后,蘇影就失去了最后的“光明”,或者說,再也不愿投入光明的懷抱。也是自那時起,他們倆就一直陪著蘇影,陪著蘇影一起走在黑暗里,甚至走到黑暗的巔峰。

蘇影知道,無論他做什么,他們永遠不會背叛他。

這種忠誠,來自友誼和信任,演變成了無條件無原則的服從。

這一點,這么多年,從未變過。

百年前,蘇影回到朝歌的第二年,就讓他們一個留在自己身旁主持內事,另一個則在朝歌開創一片天地。

那時,兄長向寧青留在了他身邊,而向月軒則幫自己創立了組織——暗影。

朝歌百年前地下勢力松散,蘇影便借著尚書公子之便,一點點把他們集合了起來。

蘇影親自給組織起的名字——暗影,組織的領導者不能是堂堂尚書公子,于是他也給自己另起了名字——夙月。

自那時起,暗影之主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鮮少出現在人前的夙月公子。

百年來,暗影越做越大,漸漸步入了正軌。從早期經營的小青樓、小賭坊、小當鋪,變成了朝歌最大的青樓、當鋪、賭坊,產業涉及各行各業,上到官家壟斷經營的鹽鐵米糧,下到布莊壽材店,暗影的產業已經做到了真正的官商勾結,全面洗白。

如今的青樓街,看似各家院子競爭激烈,其實最后錢還是落進了一個人的口袋,自然就是令人諱莫如深的夙月公子。各家老板只知道自己為暗影工作,其他詳細一概不知。

至此,暗影的夙月公子已經幾乎掌控了朝歌的地下王朝。

十年前,蘇影開始把手往朝歌周圍乃至靈界上下伸。朝歌都能拿得下,其他地區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月軒,想來是公子我最近太放縱你們了?”蘇影不緊不慢,聽起來似乎心情還不錯。

向月軒抿緊了嘴唇,無力辯解。

“堂堂暗影,伏折于朝歌百余年,就是這點能力?”蘇影的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可是他知道,熟知自己的向月軒一定明白他的憤怒。

“屬下失職!屬下有罪。”向月軒波瀾不驚的聲音微微出現了波動。

蘇影沉默地看著他,轉過身負手而立:“罷了,倒不能全怪你。”

“是。”

蘇影話音剛落,向寧青便推門進來了,手里端著青瓷茶杯,放在桌子上。

“公子,老爺和大公子正帶著人找您。”寧青低垂著眉。

蘇影思索了片刻,道:“所有今天安排在壽宴的人撤職,各自對應的上峰撤職。”

“是!”向寧青的回答干脆簡單。

“說說,最近朝歌有什么異動沒有?”蘇影轉移了話題。

向寧青此時進來肯定不是巧合,他是為了幫自己弟弟一把。

蘇影自然清楚明了,卻也懶得去追究。

“稟公子,這個月我們又有兩家藥鋪、一家鏢局和一家客棧營業,目前運轉正常,收入良好。”月軒說起這些從來有條不紊。

“上兩個月的賬目已經送到了,各地檢察人員也已經回到總部,屬下正組織查驗。”向月軒頓了頓,蘇影揚起眉——他知道,向月軒有話沒說完。

“屬下發現,緊鄰朝歌的三省都會酈城發展緩慢,甚至虧了本。”

蘇影斜靠在椅子里,手托著下巴,閉著眼道:“三省都會之所以謂之三省都會,顧名思義,地處三省交匯,航運通達,何其繁華,何來的虧本?”

向月軒眉頭略微皺起,道:“稟公子,酈城內有一幫派組織,名為酈城派,成立近百年,在酈城及其周圍城市根深蒂固,鏟除勢必勞師動眾,因此我們才一直沒有急于對它下手。但只要公子給屬下時間,屬下一個月內一定讓酈城完全歸于公子手下。”

若是朝廷,恐怕也不敢如此輕易地說出一個月鏟除酈城派這種話,可即使如此,也不是蘇影要的。

“一個月,月軒你還真好意思開口。”蘇影挑起嘴角,笑著斜睨了他一眼。他眉梢上揚唇角含笑,原本清俊的臉竟平添幾分妖艷來。

一怔之后,向月軒抿緊了嘴唇,道:“十天。”

蘇影笑顏更甚,看著月軒不說話。

月軒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蘇影打斷了他,“就十天。十天后,我要酈城的進賬數目是這個的十倍。”蘇影用指節敲了敲桌子上攤開的賬本,“月軒你聽好了,少一個子公子我就拿你是問。”

“是!屬下謹遵公子諭令。”

蘇影收斂不悅,冷冷地笑了笑,“小小一個酈城派,是該有人來提點提點了。”他停頓下來,看著向月軒。

“公子有命盡管吩咐,屬下定當竭力。”月軒一向八面玲瓏、心思細膩,此時也無可例外。

蘇影端起桌上的茶杯,揭開蓋子撇茶葉,淡淡道:“趁著這次撤職的機會,把各個分堂和總舵的管事給我徹查一遍,任職時間超過三年的找個理由降職或者調動,具體看你,有聰明忠誠的往上提提。”

茶杯蓋子碰著杯壁的聲音很清脆,蘇影端起來喝了一口,滿口清香。上好的妖界的風回流雪,靈界進貢的亦不過一年八兩三錢。

與妖、鬼、仙、人四界一樣,靈界同樣重農抑商,雖然抑制程度不高,比不上人界和仙界,但是同樣政策嚴明。可偏偏,經商發家快,手里流動的資金不在少數,既然如此,他蘇影又怎能棄商務農?

鬼界和妖界經濟并不很發達,卻出產一些治病的特有藥物、特殊的優良礦藏和金屬,皮草和紡織技術也不可小覷,大量的特有商品任何一件引入其余三界都是一筆暴利,人界的雕刻技術,仙界的冶煉技術和制作精細產品的工藝同樣天下難尋,這其中隱藏的巨大利益空間他怎么能視而不見?

可惜靈界政策緊,明面上蘇影不能從正常渠道引進外界商品,只好開黑市,找特殊渠道。還好他有些官家背景,即使瞞著蘇尚書,大部分朝廷關口也還是并不難打通。即使如此偷偷摸摸的小筆量經營,銀子依然雪片一樣飛進他的口袋。

他一邊籌劃著暗影下一步的動作,一邊站起身來,“寧青,該走了。”說著往門外走,寧青快步走過去開門。

門口樓下已經都站滿了衣著統一的暗影下屬,顯然后半夜這家院子是沒有攬客了。氣氛嚴肅地與這里的裝潢很不融洽。

蘇影瞇著眼望了望漆黑的天幕,滿意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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