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勸你還是不要插手這事兒好!”
身著藏藍粗布衫的年輕男人一手握刀,一手擒著漆黑鐵鏈,臉上扯著燦若明光的笑,笑得仿佛陰沉的天氣都亮開了幾分。
這個男人的出現讓傅生也不禁驚訝,因為這人出現得幾乎悄無聲息,竟連她也沒發覺。是因為她受了內傷所以變弱了,還是這人輕功太好?
“你去也沒辦法!”男子說到。
荊不夜的態度未有回還,但對男人客氣道,“多謝這位兄臺提醒!”微頓,他推開了那把刀,“我要試試!”
荊不夜往前迎風而去,只是不若之前那樣急,一步步走得很穩。他隱約覺得珠兒身邊有什么危險。
那男人轉而將注意落在傅生身上,像是好奇地問,“姑娘,你不阻止他嗎?”
因為這句姑娘,傅生抬眼看了男人一眼。荊不夜一直稱呼她公子,因為她一直是男裝打扮,這個男人一上來就看破并且還毫不客氣地說破了它。
傅生并沒有回答。
男人不禁疑惑道,“看你們之前情深意重的模樣,難道你們不是情人?”
傅生輕蔑地扯唇,仍舊不答,但態度已經說明了答案。
不過從這男人的話里她發現了一件事——這個男人的話表明他顯然不是才到的,而是看了一段時間戲了。既然是個看戲的人,何必要下場?如果想要下場幫忙,之前兇險之時他又為何只是旁觀?
傅生對這個男人的來意起了懷疑,正此時一股狂風攜著濃厚的血腥味席卷而來,四野登時飛沙滿天,原本天地之間稀薄的天光仿佛在被漸漸蠶食,視線可見的東西越來越少,風聲撕扯中糾纏著凄厲的哭叫聲,入耳不禁悚然。且這風不止是風而已,從耳朵灌入的聲音更像是刀,隨著氣息游走割進了五臟六腑……
“這可麻煩了!”男人帶著些氣惱道。
傅生無心去理會他,她本就重傷在身,這強大風力她更是無力承受。
她或許就要死在這兒了,莫名其妙、一無所知地死去……
傅生幾乎不能支撐,血腥再度逼上了喉——她隱約覺得這一口血出去,她將會死在這兒。
不!不可以!絕不!她不會死!不能死!
“傅公子,你還好吧?”
荊不夜的聲音在此時恍若天籟。
傅生還不及回答,荊不夜已經找到了她,并將她抱進了懷里。
此時的他就是她救命的那根稻草!
傅生抓住了他的衣襟,那一口血壓了回去。
荊不夜一只手掌貼上她的后背,將內力綿綿灌入了她體內。
她很感激他,至少這一刻是真心的!
感激的心思并沒有在傅生心中停留更長,眼前有大麻煩——荊不夜的內力幫她抵御住了那怪風入提,但他的內力總會耗盡,那時候如果風不停,他們都會被這風所殺。可這風到底是怎么回事?
荊不夜對眼前的情形同樣迷惑不解,但他甚至沒有去想破解的辦法,因為他真的不懂。
傅生空出心思苦思破局之法。她雖然耶并不懂玄妙之事,但她覺得自己應該有辦法。
那名尚不知名的男人忽然插話,“這是一個祭祀大陣,殺死大量生靈,再以他們的血和死時的怨煞之氣凝結為陣。這個陣雖然我不確切知道是什么,但這陣仗不小,這個陣必然霸道惡毒!”他已不知不覺靠近了兩人。
男人又道,“我們該慶幸似乎是這個小丫頭偶然觸發了這個陣,如果是另外那個紅衣服的出手,我們恐怕早已經沒命了。”
“你有破解之法嗎?”傅生不多啰嗦,直指重點。
“既然是陣法,自然有突破口,但我暫時并不知道那個口在哪兒。”
“你能找到嗎?”傅生問。
“我試試!”
風力越來越強橫,視野已經完全是一片漆黑,傅生連就在面前的荊不夜都看不清,所以對那男人更是只聞其聲而不見人。
風聲中響起嘩啦啦的聲響,只是聲音時而就在耳邊,時而仿若天遠地遠。
傅生能分辨那聲音是男人刀尾的那根鐵鏈撞擊摩擦的聲音。這男人真能突破這個困局嗎?傅生希望他會有!
鐵鏈撞擊聲一直不歇停,在風聲壓迫下忽強忽弱,偶爾讓人覺得是風中殘燭隨時會滅去一般。
“這陣法里的怨氣太強,我恐怕……”
“扛不住,大家都別想活!”傅生說到。
男人不再說話,鐵鏈的撞擊似乎強了幾分。
傅生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朝著荊不夜腰間抓去。
“傅公子——”荊不夜察覺她的意圖已稍晚了些,東西已被傅生奪在了手中
“借我一用!”
“可是……”
“會還你!”
傅生說完,迅速從搶到手的長條繡囊里取出了東西,手一摸,確定是一根簫。
她應該會吧!她覺得自己是會的。
將簫抵在唇下,傅生試著吹響……
那聲調有些……可笑!
荊不夜忍不住說到,“傅公子,你若不會……”
“你讓她繼續!”男人插了句。
傅生根本沒理會他們,平心靜氣地繼續著,簫聲從磕磕碰碰不成調漸漸變得平順流暢了……
“對,就是這個曲子!”男人笑了一聲,片刻后道,“有它助陣,我有把握了!”
這曲子……荊不夜心下暗驚,但仍靜下心將內力往傅生體內送去。
鐵鏈揮動的聲音和著簫聲越來越響,似乎男人揮動的不再是一根,而是無數根在互相碰撞……
突然噼啪一聲宛若巨大瓷器破裂的聲響傳進了傅生幾人耳中。
“找到了!”男人大笑出聲。
傅生沒敢就此停了簫。簫聲仍在絮絮而出……
忽然,一線天光落下,入一條白龍墜地,帶起一股強力的清風,黑暗的世界仿佛被破了殼般傾塌,那白龍般的光仿佛在迅速茁壯,極快地將周遭黑氣卷入吸納并吞吃殆盡,再破空而去。
黑暗退去,天亮開了,竟見白日當頭,天地間一派清明,無云無風,萬籟俱寂!
四周仍舊寂靜無聲,傅生掃了一眼,發現珠兒倒在血泊中,而珠兒的娘云夫躺在另一處。
荊不夜松開了貼在傅生后背的手,飛身向云夫人而去。
傅生本欲抓住荊不夜但沒來得及,不由得凝住了眉,有些氣。她方才看見云夫人手中有一把匕首,冷冷地反射著太陽的光。那把匕首很鋒利!
一旁的男人朝著傅生看了一眼,好笑般撇嘴一笑。
荊不夜走近,云夫人竟恰好醒了過來。
“夫人?”荊不夜立刻蹲下身,打算要救她。
云夫人望著他,忽然露出釋然的神情,張了張嘴虛弱地出聲,“珠兒,拜托你!”
荊不夜不容多想,鄭重地點頭應承。
“好。”云夫人閉上了眼,匕首從她手中滾落。
“夫人!”荊不夜立刻將云夫人扶了起來,開始運功。
傅生和那個男人一起走了過來,見狀傅生斥道,“別費事了,她已經死了!”
荊不夜像是被嚇住般定住了,但倒也停下了運功。
看著荊不夜神魂不在的模樣,傅生莫名惱火地擰起了眉頭。
男人的目光在傅生和荊不夜之間一個來回,然后扭頭去看天,咳了聲,大聲說到,“我覺得我們最好趕快離開,應該馬上要來人了!”
荊不夜仍舊木著傻著,似乎并沒有聽到男人的話。
傅生見荊不夜那仿佛惘然又像是傷心過度而呆滯的模樣越發生氣。
“沒見過死人嗎?嚇傻了?”
荊不夜緩慢地扭頭看向她,許久問了一句,“那常常看見死人就會和傅公子一樣嗎?”
傅生微瞇眼。他是在指責她冷血?
荊不夜沒多理會傅生,低下頭,動作鄭重而輕柔地將云夫人放下,起身往珠兒那邊過去。
死亡原來是這么簡單、不留情面的一件事嗎?無能為力,在死亡來臨的時候他只能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