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荊不夜喃出二字,“謝謝!”
“就這兩個字?”傅生一聲冷笑,推開了荊不夜,撤回了自己的雙手,自然垂于兩側,“棄你獨生,我連愧疚也無,我又何須感激?”
“我是感謝你對我的提點和關心!”
“你知我是提點,但你腦子想通了嗎?我關心你……但于你卻不過并無相干。我不過徒費口舌,于你不過耳旁風吹,廢話而已,你謝什么?你若說聲辛苦倒是對的!”
“我心中是有感動的!”
“然而又如何?”傅生雙手負于身后,轉身回去。
走出兩步,傅生腳下一頓,忽問, “對了,你師傅還好嗎?”
“傅公子何意?”荊不夜的語氣沉了沉。
“你如此不自珍自惜,你師傅沒被你氣死?若他一向健朗,他的氣量讓人欽佩!若有幸,我一定拜會!”
說完話,傅生便大步離開了,根本沒打算聽荊不夜說什么。
半晌,荊不夜低喃了一句,“我希望你不會和師傅見面!”嗓音很低,他只是說給自己聽而已。
往后荊不夜絲毫不曾提起船上的死里逃生,仿佛根本沒發生過似的。
傅生也不再提,她說了給衛道一個月就是一個月,她不是會耐不住的小孩子。
一行人到了碧云潭已是春好之際,碧云潭客旅紛紛,十里桃紅岸,百丈柳綠堤,碧波迷了人。
因為這一路走的是僻徑,倒是太平無事,之前不斷的追殺和險些葬身江濤似乎都已被忘記。
落腳進了客棧,一行人都先各自洗漱休息了半日,黃昏之時才又碰了頭。
飯桌上,衛道問了,“傅公子的計謀如何了?”
傅生瞥了眼客棧外昏光落在柳樹上,說到,“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早再說吧!”
翌日,所有人再聚集到飯桌上,衛道再次舊事重提。
“吃完飯,你跟我出去一趟。”傅生的目光投去——
“好!”
從那夜之后,傅生幾乎不再和荊不夜說話,而在這群人中,她說過最多的話都是對荊不夜,所以傅生一下子就顯得孤僻不合群了。除了不多話外,傅生其實和以往并沒有差別,衛道幾回找荊不夜,荊不夜都只是搖頭。
傅生再對他招呼,還如以往,其實荊不夜并不意外,但如平湖的心還是不禁起了幾許欣喜的漣漪。
飯后,荊不夜就和傅生離開了客棧。兩人一前一后,傅生略前,荊不夜靠后,因為他并不知道傅生要去哪兒。
走過一條街,荊不夜開了口,“傅公子,我們去哪兒?”
“成衣鋪。”
“做什么?”
“買衣服!”
荊不夜正有些迷惘,傅生忽然停住腳步,猛然回轉身。荊不夜見狀也跟著轉身,然后就看到了衛道。
“傅公子、荊兄弟,我湊個熱鬧不妨礙吧?”衛道笑呵呵道。
荊不夜看向傅生,傅生扯了下唇角,并沒有任何話。
三人到了一家名喚沐氏的成衣鋪前,衛道似乎才知道此行的目的。
衛道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有點多余?”
荊不夜看向他道,“沒有,一起吧!”
三人先后進了店,一年輕女子迎上前詢問,“幾位公子要什么樣的衣物?”
傅生手抬手一指,方向是荊不夜。
荊不夜微詫,衛道似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衛道就笑開了。
“配得上他的!”
傅生這話讓荊不夜和衛道都又是一愕,那年輕女子也啞聲了片刻。
不過,女子終究是平日里迎來送往也算是見多識廣的,她很快回過神,往荊不夜看了過來,“這……”稍一打量,那女子卻又微微一滯。
不等這女子再回過神,女掌柜從柜臺后走了過來,對著荊不夜問,“是這位公子需要衣物嗎?”
荊不夜只得點了點頭。
女掌柜盈盈一笑道,“這位公子豐姿俊雅,什么樣的衣服穿上身都能顯不俗,但若說匹配,一般的成衣怎能匹配公子的俊逸?若公子不嫌棄小店,小店愿傾力為公子定制一身最適合、匹配公子的衣衫!”
荊不夜被說得一陣尷尬無言。
“好啊!”傅生答話道,“我可以給你們這個機會,不過我們趕急!”
女掌柜轉了下身子,正好能顧全傅生和荊不夜兩邊,她微微躬身道,“公子放心,十日……不七日內一定做好!”
傅生尋思了一下,“可以!但一定要讓我滿意!”
“公子放心,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女掌柜說完,轉向荊不夜,“定制需要為公子量體,不知公子可否方便隨我入內?”
荊不夜點了點頭。
女掌柜便轉身領著荊不夜從店內側門離去了。
衛道立刻要往上湊,留下的年輕女子門上一站,擋住了他。
年輕女子展開微笑并招呼傅生和衛道,“二位公子可以在店里隨意看看,等候那位公子。”
衛道訕訕地回過頭來,看見傅生真轉身似打算隨便看看。
“傅公子還真是很放心啊!”他跟上來說到。
“我不放心什么?”
“你不擔心荊兄弟被人拐走嗎?”
傅生一臉淡漠,“他這么大人了,還需要人擔心嗎?”
女掌柜年紀并不輕,應有三十許,是個賢惠老實的相貌,年輕時候也不會有多漂亮的長相,但瞧著可靠,腳下輕重來看幾乎不會武功,沒什么威脅。她就算為荊不夜擔心,也是擔心他身邊有衛道這樣不可測的人。
衛道哈哈笑道,“傅公子說的是!”
傅生在店里閑逛,挑了兩塊她覺得不錯的料子,決定讓店主拿來給荊不夜制衣用上。
并不久,荊不夜便和女掌柜從內室出來了。
傅生瞧一眼荊不夜沒少什么,便將那兩塊料子指給了店主。
女掌柜立刻讓人將傅生挑的料子取了出來,這邊傅生便毫不猶豫道,“結賬吧!”
“不用,這位荊公子已經付過了!”女掌柜微笑道,“幾位公子五日后來取貨便是!”
又少了兩日!傅生看向荊不夜,荊不夜略點了下頭,傅生領會,便不多言。
三人離了衣鋪,衛道又按捺不住問,“荊兄弟,你付了多少銀兩?”
傅生嗤道,“又沒用你的銀子,你問那么多干什么?”
“我是怕荊兄弟不知世俗事,會吃虧!”衛道顯出幾分情真意切。
傅生笑了,“他最大的吃虧也就是這一路的花費都是他出的吧!不如衛公子把這些先補給他?”
衛道哈哈笑了兩聲,“傅公子呢?”
“我這一路殺了不少人,沒有功勞苦勞也是有的!”
“我也沒什么事都沒做吧?”
“二位都不必介懷,錢財只是身外物而已!”
荊不夜本是緩和氣氛的一句話立刻得來了兩人不同的眼神,一個是贊許,一個是冷漠,前者是衛道,后者自然是傅生。
到回到客棧,三人不再有一個人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