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祖母死前托孤,母女冰釋前嫌
- 仙煌
- 張七萊
- 3131字
- 2020-10-23 22:55:40
秦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女兒立于床前,凝息輕嘆,柔聲道:“雪兒,既然來了,就坐在我的旁邊吧。”隨后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安塵,接著道:“塵兒,我與你姑姑有事要談,你先出去,等我叫你進來。”
秦安塵點點頭,戀戀不舍的推門出去,隱約覺得奶奶有交代后事之意,心中一陣痛楚,坐于樹下石凳之上低頭抽泣。他回想起昔日之點滴,那幸福時光不會再有了。
想到父母為自己采藥而命喪山中,奶奶又因傷心過度病重危命,一時之間無比痛恨自己。這一切事情全都是因自己而起,終落家破人亡之地步,百感交集,無法言語。
他默默坐在院中石凳上,目光始終盯著房門,眼睛一眨不眨。他害怕!害怕一眨眼間,奶奶就會像父母那樣去世了。
他嘴中喃喃道:“奶奶,您一定不會有事的,您一定不會丟下孫兒的,對嗎?孫兒知道您一定不舍得,一定不會像黃葉這般離開大樹。“
院中的那棵大樹上,風吹葉落,一片凄涼。
房中,梁雪輕關屋門,回身立于床榻之前,望著床上的母親,頓時百味齊聚心頭,往年舊事又浮于腦海,無比清晰。又想到,自己早年親身經歷家中變故,一切皆由兄長而起,屢問之緣由,皆無果,故將怨恨集于兄長身上。她突然明白,這么多年自己已經錯的無可救藥,心中雖明白,但還是固執的錯下去。
此刻,她看著榻上的母親,后悔當初不該如此。血濃于水,這些畢竟是自己的親人,她又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的一直恨下去!錯了,是自己錯了,如此簡單的道理為何此刻才懂得,才頓悟,才追悔不已!
梁雪低頭不語,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聽著母親細微的聲音。聲音雖輕,但是字字落在心間如同千斤之鼎壓在胸口,每一個字都是那么沉重。她強忍著淚水,雙拳緊握,指甲陷進肉里也無所察覺。
“雪兒,記得早些年,我們初到落凰,你常問為何我們家會遭此劫難。按理說,我們家也算名門,你父親位極人臣,你兄長戰功赫赫,開府封爵,不該無故遭遇此難。而這些年來,我們都沒有告訴你其中緣由,實乃此為天機,不能與旁人道,我們這樣做,只想讓你能夠幸福。”
秦老夫人緩緩道來,說到最后竟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看著女兒,目露慈光,微微抬起手臂。梁雪觀之,忙緊握母親之手,俯首貼于母親胸前。
秦老夫人摸著女兒的臉頰,接著道:“我知道你將這一切都罪于你兄長,也怪我將你嫁于韓家,你雖多年不與我們來往,但是我們并沒有怪過你,我、你哥哥、你嫂嫂,都沒有怪過你。”說到此處,她潸然淚下,不能言語。
梁雪聞此言頓時淚如雨下,握著母親的手更緊。她想到自己恨了家人這么多年,心中雖悔,卻一直固執的堅持著不肯回頭,直到此刻她才發覺,自己早已錯得離譜,無論發生了什么,家人始終是家人,始終會對你不離不棄。她知道,自己明白得太遲了,真的太遲了。
秦老夫人掙扎著欲起身,梁雪見狀,忙將母親扶起。只聽母親手指著內屋,在她耳邊道:“雪兒,內屋的書架上有一個暗格,內有一幅玉簡,你去將它取來。”
梁雪應聲,輕輕將母親扶著躺下,起身向內屋走去。
秦老夫人看著床頭放著的玉鐲,目光如炬。玉鐲呈青褐色,看不出品質。就在她的手觸在玉鐲上的那一刻,玉鐲突然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華瞬間出現,又眨眼間平淡如常。
她的目光此刻已變得柔和,看著手邊的玉鐲,嘴中喃喃道:“老頭子,這十余年來,牧兒一直耗盡修為,施以禁魂之法于這個寶貝上為我續命。我本應該早一點去陪你,可是塵兒~”
她說到此處,哽咽無法言語。片刻,又接著自語道:“現在好了,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我就要去陪你了。老頭子,你一定得等著我。”
言到此處,戛然而止。她的嘴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容,看上去甜蜜,溫馨。
梁雪拿著玉簡走出內屋,看著母親一臉笑容,心中的憂慮稍減。她快步走到床前,將玉簡遞給母親,道:“母親,可是這個?”
秦老夫人點點頭,道:“這玉簡本是你哥哥的。塵兒現在還年幼,等他稍長一些,你可將這玉簡交給塵兒。”她回頭又拿著青褐色玉鐲對女兒道:“這玉鐲是我梁氏家傳之物,本應該交給你嫂嫂,可誰知他夫婦二人~”
言到此處,她又不禁哽咽起來。梁雪見狀忙扶著母親道:“母親,莫要再說了,雪兒都知道,都知道。”
秦老夫人情緒稍穩,接著道:“雪兒,你兄嫂不在了,這玉鐲本該交給你。可是塵兒這孩子孤苦伶仃,身患頑疾,這鐲子交給他卻比交給你有用得多。你自打懂事起就一直受苦,可是卻連一件像樣的物件也無法留給你。”
梁雪看著母親又激動起來,忙道:“母親莫要再說了,雪兒都知道,也都明白。這鐲子和玉簡我都會交給塵兒。母親放心便是了。”
見梁雪這副模樣,秦老夫人頷首微笑,不再言語。母女二人也解開了,系在心頭多年的那個結。梁雪拉著母親的手,玉鐲和玉簡已經被她小心收好。
風吹得窗戶吱呀呀地響,秦老夫人附在梁雪耳邊輕聲說道:“雪兒,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久便會魂歸鬼門。塵兒年紀還小,我希望你照顧好他,視他為己出。雖然你知道,塵兒并非你哥哥之骨血,但是你要記得,千萬不要將此事告知于塵兒,切記。”
話音落下,沒有再響起。秦老夫人緊閉雙眼,神態安詳,看似睡著了,卻已絕了呼吸。梁雪仍趴在母親胸前,一動不動,仿佛全然不知母親已經離世。
良久,才見她淚如泉涌,哭聲漸大。她好恨,為何等到自己醒悟之時,親人皆死?為何天意如此弄人,為何?!
小院之中風聲更緊,樹葉姍姍落下,漫空飛舞。
秦安塵呆坐樹下,望向天空:烏云低壓,黃塵迷眼。突然間,他心中異常難受,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揪心的痛楚瞬間散布全身。屋內姑姑的哭聲漸起,他心中猛地一顫,騰地一下起身回眸,迅速向屋中沖去。他已經猜到奶奶定是與世長辭。他眼前之景漸漸模糊,臉上布滿淚痕,面色煞白。
想著曾經的一幕幕,奶奶慈祥的容顏,笑著對他說話的樣子,佯作生氣責備他得樣子,滿臉慈祥給他講故事的樣子,那些曾經的過往,轉眼間便被淚水淹沒,消失在那茫茫淚海之中。
門開了。秦安塵看見伏在奶奶胸前失聲痛哭的姑姑,以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奶奶,全身失力,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斷捶打著地面,大聲哭喊。
“奶奶,奶奶!您再看一眼孫兒,再看一眼孫兒呀!”
他掙扎著爬到奶奶身前,看著奶奶面色慈和,儼然一副睡著的模樣。雖如此,他卻知道,此后,他再也見不到奶奶了。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合適躺在了床上。臉龐的淚水已干,可是心卻碎了。
梁雪一直守在秦安塵身旁,她看著侄兒如此模樣,心中默默道:“塵兒,也許時間真是治愈一切傷口的解藥,你和姑姑一起,一起淡忘傷痛吧!”
翌日,眾鄉鄰為秦老夫人凈身更衣,置于屋中西南,工匠趕時加點打造棺木,小院之中熙熙攘攘,一時忙作一團。
秦安塵梁雪一身白衣孝服,跪在秦老夫人遺體之前,掩面淚流,哭聲不止。不遠處站著梁雪的丈夫和她那五六歲大的兒子,也是白衣裹身,披麻戴孝。
一切事物安排妥當,擇七日后下葬,入土為安。秦老夫人之墓,定于城北三里外,與安塵父母之墓為鄰。轉眼七日已過,秦老夫人之喪事也算安排妥當。秦家小院中挽聯遍布,門楣之上白紗素裹,一派蕭條哀涼之景。院中此時清靜許多,瞠目可見只是寥寥幾人。
秦安塵一身白衣坐于樹下,看院中素霜銀裹之相,一時間淚水滿溢,心痛萬分。思今后這世上只剩他一人獨活,這世間再也沒有值得他牽掛的人了。他如此想著,一時氣血不濟,忽覺全身冷若冰霜,腦袋一沉,竟暈倒院中。
梁雪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秦安塵,臉上神色變化莫測,不知心存何感。母親之遺愿她時刻謹記,然而秦安塵并非秦家骨血,與她也盡顯生疏,但念母之遺愿,她定會盡心照顧。
然而此子自幼多病,早聞乃早夭之命,觀他今日突然暈倒在地,梁雪心系擔憂,卻猶豫不決:“塵兒之病,定非一日可愈,所花錢財也一定多不能付,若跟隨自己,定不是上上之策。”
想著這些。梁雪心亂如麻,看安塵稚嫩的臉上露出一抹憂傷之色,心中一軟,幽幽道:“可憐的孩兒,還是讓他安心住下,以后再想辦法吧。”
今夜,月明如晝。梁雪并無睡意,呆望窗外之穹蒼,心中所思所想甚是亂心。
這夜,原來如此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