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一師太，趙公子遠道而來，想看一眼牡丹花不辭萬里，娥皇希望師太能讓他看一眼牡丹花。”娥皇只當沒聽見無一語氣里的嘲諷，把剛剛的話又認真的重復了一遍。

周圍的姑子都安靜的看起了自己手里的活，目不斜視，當做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沒有空氣中的凝滯。

無一師太凝視了娥皇良久，看了看趙寅，拂了拂衣袖，“跟我來。”

趙寅奇怪的看著娥皇，娥皇臉上露出了笑顏，對著他眨了眨眼，示意他跟上去。

幽靜的禪房中，檀香繚繞中夾雜著絲絲的薄荷香，娥皇和趙寅坐在蒲榻上喝著茶水。

過了會兒，無一師太走進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兩個人，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過來吧。”

娥皇示意了趙寅，兩個人跟上去，走過了一陣石子小路，看見了一間木房矗立在角落，周圍什么都沒有，只有一些秋季留下的枯草，門口左面放著一缸水，倒是清澈。

無一師太門前停下了，像是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木房子的門，待娥皇看見里面的東西，頓時喜笑顏開，再看向趙寅，竟然看得呆了。

牡丹奇擅洛都春，百卉千花浪糾紛。國色鮮明舒嫩臉，仙冠重疊剪紅云。

姿態優美，玉笑珠香，花瓣層層疊疊，花色數不勝數，一簇簇的安寧的生長在各自的石盆里，生機勃勃，屋子里嫣然一個春天，跟屋外的一派蕭條難以融合。

“趙公子，你看，我就說會讓你看到牡丹的。”娥皇一說話，把在驚嘆中的趙寅拉了回來。

“是啊，我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真的是牡丹？竟然在這聊賴的秋日，也生的這般歡喜。”趙寅怔怔的看著滿屋的花盞。

“這都是無一師太閑來無事，愿意擺弄伺候花草才養的這般精致，比春夏的牡丹還要嬌艷堅強。”娥皇看著無一師太說道。

“這都是貧尼俗世，牡丹嬌弱非特定氣候不能存活，可是只要有心，便是秋冬之季也能花開富貴。”無一師太看著面前的一朵白色蒹葭牡丹，怔怔的說道。

娥皇沒有答話，眼前自己從小便敬重的無一師太，與尹先生的關系匪淺，好像是因為尹先生，無一師太才出家，可是前世也沒注意些什么，這一生尹先生又對窅娘那般情意，有些事情，真是說不準了。

看著無一師太神色憂愁的走出去，娥皇沒有說話，緊跟著走了出去，示意趙寅不要跟上來。

“無一師太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無一師太自嘲的拂了拂衣袖，雙手拿著念珠，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想著什么。

“我現在出家人一個，哪有什么煩心事？都是紅塵之外不該多想的念想罷了。”

“對了，我前些日子看你母親來上香，說是你病了，如今感覺如何了？”

“都是些小病，不妨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還累得師太惦記著。”

“你這丫頭，怎么病了一場，變得這么會說話，我可不喜歡你這樣子。”

娥皇愣了一愣，才意識到自己世故的圓滑已經駕輕就熟，不管對誰都防備著，今世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娥皇扯起嘴角笑了笑，心里千般滋味，也只有無一師太能看懂了自己的愁緒。

“無一師太，違法季節規律養著嬌弱的牡丹，若是牡丹最后還是活不成呢？”

若是自己將來的命運和和牡丹一樣，終將香消玉殞，和前世的結局相同，那么自己做的這些反抗又有什么意義呢，不過是早一步知道結局而已。

“你可知我為何要將養這些牡丹？”無一師太嘴角帶著笑，面對著娥皇，眼神卻看著小木屋的方向，靜靜凝望。

趙寅還在里面站在一叢牡丹前面，看著眼前的光景，不時地撇到這里看看娥皇。

娥皇沒有答話，她在等無一師太自己說出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牡丹富貴嬌貴，他以為我這一生定會依賴著他生存，所以他從不考慮花房里的牡丹想不想擺脫這些命數，所以我走了，我不后悔，可是我心痛。”

娥皇看著無一師太輕輕的說完這些話，眼里蓄滿了淚水的神思，臉上滿是憂傷，不似平時的不辭顏色，無一師太以前也是個春閨滿門的女子，如今卻落發出家，中間的曲折怕是不少。

“師太……”娥皇輕輕叫道。

無一這才回過神來，擦了擦眼里的淚水，正了正神色，柔和的看了看木屋里對著她們笑的趙寅，“娥皇，你與我不同，千萬別做什么傻事，看不透的紅塵就別看透了，珍惜眼前人才是真的。”

娥皇順著無一的眼神看去，微微一愣神，木屋里的男子溫暖和善，對自己也是癡心一片，為什么前世沒有選擇他呢？

興許是重光的才華光芒太耀眼，掩蓋住了周圍所有的人，一定是那樣，溫柔體貼，詩詞歌賦，霓裳羽衣又豈是尋常人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