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徒手

前線基地22號。

位于遠離海岸近百里的巨大島嶼之上。

遠遠看去，它就像一只黑色鐵皮水桶，嚴絲合縫，密不透風。

船只停靠后，候補機師們準備下船。

他們的所有隨身物品都被收繳了，完全不能聯系外界。

據陳楚了解，前線基地內自有一套經濟系統。食物，水，等等一切的資源，都是定額配送，需要用戰功爭取。

這里有著最古樸的以物易物。

一條最低等的嚙齒怪的腿，可以換一杯可樂；

而一顆最高等的亞龍的心臟，甚至可以換到一套陸地上的大別墅。

“大家按順序下來，速度快一點。”

島上的人指揮說。

島嶼像一只鐵皮桶，有高高的圍墻，沒有門，頂上也是封住的。

他們要掛在一條索道上，從圍墻的某處洞口進去。

有些熱血難耐的候補機師，爭先恐后地上了索道。

也有些不愿意上前線的，一直往后面縮。

陳楚正好在中間。

他爬上索道時，下面的海水很是蕩漾。天陰，云層投下陰影。

他觀察著水面，遲遲沒有動作。

“怎么，你恐高？”排在他后面的機師冷笑道，“怕就直說！帝國不需要你這種貪生怕死的機師！”

“不是……”陳楚微微皺眉，又往下面看了一眼。

“膽小鬼，快讓開！”

這個機師直接越過陳楚，上了索道，朝前面滑去。

陳楚驚訝的表情還沒收斂好，水面就躍起一道巨大的波瀾。

電光石火之間，巨大的怪物破水而出。它有著蒼蠅般的大眼睛，渾身沾滿惡臭的鱗片，不知有多少條腿在水里踩踏著，濺出一圈圈波瀾。整艘船都在搖晃，地面基地拉響警報，戰斗機甲準備出閘。

索道上的機師架在水和船之間，像一個孤立無援的頓點。

“吱——”怪物發出尖利的叫聲，一爪撕裂了細細的繩索。

眼看那名機師就要墜落在怪物口中，一個拴著游泳圈的繩子從船上飛了出來。

這正是陳楚丟出去的。

“接住！”

半空中，那名機師騰身握住了游泳圈。

怪物撲了個空，又落回水中。

機師左手抓著游泳圈，連在船上，右手抓著繩索，連在島上。他掛在半空中，像一個晃動的魚餌，怪物幾次撲起，都沒有撲中。

“不行，他撐不了多久的。”雨時花拿著對講機，緊急調度道，“島上的戰斗機甲還有多久出閘？”

“正在預熱，最多三分鐘……”

話音未落，怪物的牙齒已經夠到機師的腿了。

他拼命借力躍起，這才躲過斷腿一擊。

雨時花焦急道：“快點！機甲來不及出閘的話，就用遠程武器瞄準射擊！”

“但是……”

“抓緊這個。”陳楚一把將他拋出去的繩子塞給雨時花。

雨時花微愣。

陳楚一邊脫下外套、外褲，一邊說：“威力足夠殺死怪物的遠程武器，肯定也會波及那個愣頭青機師。他現在已經快撐不住了。”

他拉扯衣服時，露出堅實的腹肌和小麥色肌膚。

雨時花迅速移開視線。

“你倒是抓緊繩子啊！”陳楚抬聲吼道。

“知、知知道了！！”雨時花覺得臉上滾燙。

奇怪，她在軍事學院的時候，天天路過操場都能看見百來號年輕男人光著膀子軍訓，從來沒有過害臊。

怎么今天突然……

“等等！”雨時花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陳楚前輩，你去干什么？”

陳楚前輩？

這個奇怪的稱呼只在陳楚心中閃爍而過。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專注：“當然是去救人。”

陳楚對那頭懸空的人喊道：“抓緊，我過來了！”

“你過來……？啊啊啊！！”懸掛著的機師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因為陳楚上了繩索，正朝他快速接近。這繩索全靠他兩只手握著，徒增陳楚的百來斤重量全壓在他手上，得虧他身體素質強，這才沒有松手。

“這人是想送死嗎！？”

“天哪……”

“陳楚！”雨時花和船上其他人的驚嘆聲此起彼伏。

“不行，必須朝怪物射擊！”船上有人端起槍。

雨時花一把將他攔下：“住手！萬一激怒了怪物，或者傷及其他兩人怎么辦？”

“可是！”

“相信你的戰友！”雨時花凜然道。

要相信陳楚。

他值得。

掛在中間的機師鬼哭狼嚎：“老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剛才不應該說你膽小鬼，你大可不必現在報復我！”

“抓緊。別浪費體力。”陳楚冷靜道。

他慢慢接近了索道中央。

然后在離機師一臂之遙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松開手，往下——

一躍！

幾乎同一時刻，水下的怪物冒頭了。

陳楚手中閃過銀色亮光，那是他隨身帶著的扳手。

下落的墜力和怪物上跳的沖力一疊加，兩者沖撞在一起的力量大得離譜。扳手精準地扎進了蒼蠅怪物的兩只大眼睛中間，一個最最脆弱的軟骨位置，兩邊眼睛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癟了。

怪物幾乎沒有發出任何叫聲，就像一具枯木般緩慢沉沒。

船上，基地上，一片寂靜。

“啊啊啊啊——”掛著的機師終于撐不住，從繩索上掉了下來，打破了靜止的畫面。

所有人連忙開始營救。

戰斗機甲終于出閘，幫忙回收了怪物的尸體。

陳楚和那個受傷的機師都被撈起來。

這時候，所有人看陳楚的視線都不一樣了——他們可從沒見過能徒手殺死怪物的人！如果人能夠徒手與怪物爭斗，那在機甲發明之前，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傷亡了。

話說，能徒手殺怪物的人……豈不是比怪物更可怕？

基地醫務室。

陳楚手上打了繃帶。

怪物體液是有腐蝕性的，所以他受了點皮肉傷。

他隔壁那床傳來苦悶的聲音：“謝謝你不計前嫌救我。”

“不用謝。”陳楚閉眼回答，“當時那情況，就算是阿貓阿狗我都會去救的。畢竟是能力范圍之內的小事情。”

“呃，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陳楚。”

“我叫陳子洲，哈哈哈，說不定我倆五百年前是一家。”

“……”

陳楚只想閉眼休息。

“你那時候不爬繩索，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下面有怪物？”陳子洲問道。

陳楚微微嘆氣：“你好奇心怎么這么強？”

“快告訴我。”陳子洲見他不吭聲，連忙補上，“大哥！”

“小弟，我告訴你，那種蒼蠅怪物在水下會吐出綠色氣泡，稍微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它的弱點在兩只大眼睛中間的軟骨上，只要把這個骨頭打碎了，它的氣門就被破壞了，會當場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