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怒而飛

“呼——嗚——”

天災巨怪在海面上吟唱。

浪頭朝著海面落下，基地完全沉入水底，藏在海床裂隙之中。

從陳楚的“視角”看過去，基地極為渺小，就像一粒卡在蚌殼中間的珍珠。

他覺得基地會受損，但里面的人應該基本安全。只要不開啟閘門，基地就像烏龜殼一樣穩定。

高速下落帶來的失重感非常強烈。

陳楚在高壓環境下，操作也依然熟練沉穩。鏈刀一點點在怪物的雙翼上開洞，進度緩慢，越來越焦灼。

下墜！下墜！

高同步率下的感知非常真實。

風和水狠狠拍在陳楚的臉上，整顆心仿佛要跳出胸腔。

天災巨怪吸了口氣，將那群逃竄的海蛇全數吞下。

它完全不需要吞咽，這一大群海蛇對它來說都不夠塞牙縫的，混著海水隨隨便便就喝完了。

它的吟唱聲更加悠揚，節奏透著輕快。

“呼嗚——呼嗚——”

陳楚的耳膜開始生疼。

“這真的是地球生物嗎？”陳楚咬牙，再一刀扎進巨怪皮肉之下，孔洞又深了半米。

簡直杯水車薪！

單從體型而論，這玩意兒有點超出地球生物的極限。

從力量上說，也完全不像是之前見過的生物。

它居然可以操縱海浪！

葉嘉許在基地里也注意到了這點，所以他將新級別的怪物命名為“天災級”。

操縱自然，就是天災級怪物與普通怪物的本質區別。

“有智慧，懂戰術，會操縱自然力量……”陳楚越來越覺得看不見人類的勝算。

他仿佛又回到了怪物來襲的那一年。

城市被摧毀，人類被屠殺，所有人毫無反抗之力地奔逃或等死。

那時候在他眼里如神兵天降的機甲，現在在怪物面前就像紙糊一般無力。

仿佛感應到了他的想法，通訊頻道沙沙作響，里面傳來葉嘉許的聲音。

“陳楚，基地暫未完全關閉。我們可以短暫地開啟閘門，在巨浪拍下來的瞬間，你立即回基地躲避。”

陳楚估算了一下，以他的反應力，確實可以做到。

但這不是跟小時候一樣嗎？

逃跑。

逃跑。

所有人都在逃跑。

在危險面前，人類的本能就是逃跑。

但僅僅是逃跑的話，什么都做不到。

“等等，不要開閘。”陳楚回復著，鏈刀又一次落下。

“但是……”

“我可以跟隨怪物回巢。”陳楚聲音平穩，“相信我。”

怪物襲擊奪走了他的一切。

現在有一個打開局面的機會落在他眼前，他不能再逃跑了。

“洞”的形狀逐漸清晰。

這個大小的傷口對于怪物來說微不足道，它似乎也沒有在意。

鏈刀勾住肌肉組織，陳楚牢牢攀附在怪物的翅膀中。

令他驚悚的是，最開始割破的傷口居然已經開始愈合了。

愈合速度肉眼可見，鏈刀被高溫加熱過，割開的部分本來呈焦黃色，現在已經開始泛起薄粉。肉的蠕動看起來有些惡心，海水沖過后微微發白，最外層的地方急速合攏。

這個血肉高速恢復的特質，讓陳楚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打開儲存艙。”

儲存艙的艙門已經微微變形，這次打開后，可能會再也合不上。

但是陳楚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

儲存艙打開后，里面的東西紛紛墜落在巨怪傷口中。

有幾段蜈蚣，幾只蜥蜴，還有幾條海蛇。

這些怪物尸體緩慢滾落，毫無威脅。

蜈蚣體內的爆炸物因為震動而被引爆，尸體被炸成不完整的碎塊，露出里面一層銀色的東西。

細細密密，像是在怪物尸體里涂了層銀色的漆。

黑暗中，這層“銀色”微微發光，星星點點，亮若銀河。

這些全部都是“死螢蟲”。

陳楚本來準備在執行任務途中給死螢蟲帶點吃的。

后來他想到，死螢蟲生命周期總共只有12小時。萬一他回得晚了，會影響下一批蟲卵的成長效率。

于是，他索性帶了幾罐死螢蟲在機甲上，沿途看見什么，都塞進儲存艙給它們吃。

這么一會兒功夫，死螢蟲已經將蜈蚣血肉蛀食完了。

艙門打開后，死螢蟲被傾倒在傷口上。

細密的銀色像燎原之火般擴張，迅速攀附在周圍的每一寸血肉之上。細密的蟲潮交疊在一起，大量食物刺激了它們的交配欲，交配后，雄蟲死亡，雌蟲大量產卵。

新一批的死螢蟲迅速長成。

它們短暫的一生只需要做兩件事——吃和交配。

死螢蟲的幼蟲不停啃咬暴露在外的血肉，愈合速度趕不上吞噬速度，這個傷口很快被擴大了。

巨型海怪仍然沒有很大的反應。

它太大了，難以注意到這點傷勢。

海浪終于抵達。

這一刻，仿佛有人抓著地球，把它掉了個個兒。

海從天上傾倒而下。

基地被深深錘進海床，順著裂隙被沖出去好幾里。

龜甲般的外殼開始皸裂，里層有更加堅固的護甲，關鍵部位都是航空航天級別的材料。一旦有滲漏，里面的維修隊會立即補上。

扛過第一波之后，后面的海浪更加平緩。

但這仍然是極大的威脅，陳楚可以想象基地里維修隊手忙腳亂地加固薄弱處的樣子。

他駕駛機甲穿過巨型海怪背上的洞。

死螢蟲的蛀蝕加上鏈刀開路，很快他就鉆到了海怪背上。

站在背上看，這家伙更是大得離譜。

雙翼展開，看不見邊界，簡直像一片灰色的平滑的陸地。

當它從海里躍起的時候，山一般的巨浪也追隨它而起。

“呼——嗚——”

它的聲音和龐大的體型完全不符，有些軟綿，拖拉出微顫的尾音，和呼吸一樣悠長。

“或許可以把它引到沒有水的地方殺死……”陳楚正想著這種怪物要如何針對，忽然，狂風呼嘯著從洞中穿過。

陳楚連忙啟動了反重力系統。

這個風口很難穩住身形，不過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上一批產卵的死螢蟲紛紛死亡，被它們蛀出的洞正在快速長肉。陳楚將夠得著的蟲卵收回儲存艙里，很快巨型海怪翅膀上的洞就完全愈合了。

這樣強大的恢復力，難怪它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

“呼——嗚嗚——”巨型海怪發出奇怪的嗚嗚聲，好像是在劇烈運動前的深呼吸。

陳楚憑借戰斗本能將反重力系統開到最大。

瞬間！

天空、海、陸地，全部都在翻轉！

扁平的，像飛毯一般的巨魚在空中打了幾個滾，陳楚瞬間體驗到坐360°翻轉的過山車是什么感覺。

它操控的巨浪落入海中，身體卻凌空而起！

長長的鞭尾歡快地甩動，胸鰭波浪般翻滾著，雙翼猛然一振。

它飛了起來。

陳楚扒在它背上，腦海中只有一句話——

“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