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先離開，經過徐正南的時候并無停頓。

安如心緒有點亂，磨蹭著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等安如看見徐正南的時候，那正抽煙的男人已經淡淡地盯著她，卻一點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安如頓時亂了手腳。怎么辦？打招呼嗎，人家未必就記得她，不打招呼吧，萬一記得她呢？

兩廂折中，安如選擇十分少先隊員地勾起唇角，笑了笑，這是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做法。萬一主考官冷漠，她也不至于過分丟臉。

好在，就在安如要徹底路過徐正南時，徐正南才微微頷首示意了下，場面總算圓過去了。

彼此錯開。

安如回到座位。一眾人看陳義的光景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不好再說什么，便繞開話題東扯西扯起來。

徐正南閑閑走進來的時候，正好和安如的目光交接在一起。安如后知后覺地瞧了瞧自己身后的空座位，想起方才一番言論，簡直欲哭無淚。徐正南看出那女孩目光中的躲閃，眼角一時染了戲謔的笑意，直看得女孩就差把頭埋到桌布中，才肯罷休。

他在安如身后落了座。

一群小同事打量著隔壁座的光景，壓低聲音討論，“這到底是告白成功了沒有啊。”

正說著，忽見他們老大冷不丁地看了他們一眼，眾人收斂，噤聲。

徐正南把高腳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殷紅的唇瓣被濡濕。

他淡淡地笑著，說了句，“敗了。”

陳安如被通知去參加復面是在三天后，此前，她幾乎沒抱希望，接到電話還再三確認了一下，但電話那頭再清楚不過地告訴她她進復面了。

安如問了年段其他參加面試的同學，都回說沒有收到通知，只聽聞幾個研究生入了復試。如此，她倒心虛起來，也不顯擺自己收到復面通知，只默默抱著一種去當炮灰的心態。

想是這樣想，但接下來的三天，她還是認真準備了一下，甚至寫了一篇FOR公司的swot分析。

復面是在公司總部，安如望著那大廈堅硬的多邊的玻璃外殼，一時語塞，果然，搞互聯網的審美都這么跳脫。

參加復面的大約有二三十人，工作人員按照所報崗位給他們分了組。安如所在行政崗只有三個人。

一群人像待宰的羔羊，安安分分地坐在大廳等。

二樓，一眾部門負責人下了早會。秘書小趙迎上前，遞給徐正南一份復面名單。

徐正南翻了翻，問，“我不是只面技術崗嗎，這三個行政崗的怎么也在這里面？”

小趙看了眼，解釋道，“行政部的何姐出差了，只能由領導你來面。”

徐正南無話可說，他走馬觀花地翻了翻應聘者資料，“幾點開始？”

“十點。”

他點點頭，“行，一會兒一個個帶到我的辦公室去。”

小趙立時應下，她偏頭看了一眼坐在樓下大廳的一眾學生，惋惜地想，多么鮮活、多么可愛的生命啊。

因為畢竟是IT公司，所以技術崗的應聘者占多數，其他的比如運營崗、人資崗很快完成了復面，但技術崗的復面進度緩慢，遑論搭順風車排在最末的行政崗。

徐正南好不容易面完了所有的技術崗，又被提示還有三個人，他頓時頭大得只能捏額頭，好半晌才認命地說了聲，“把她們一起帶進來吧。”

安如就是在這樣稀里糊涂的情況下，像大鍋亂燉一般，和另外兩個姑娘一起，被帶了進去。

徐正南的辦公室很大，朝陽，亮堂堂一片。他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中，正翻著一本項目策劃書。等小趙喊了一聲，他才抬起頭來，順便將手上的項目書換成眼前三人的簡歷。

他計算機科班出生，除了技術外，很多業務他都交給了信任的下屬。行政崗？他無意識地用鋼筆敲了敲桌面，考慮著提一些什么問題。

“你們說說為什么選擇我們公司？”

這是職業生涯規劃老師敲黑板劃重點的題目，套路很多，安如早就爛熟于心，一時也就不緊張了。

前兩名應聘者顯然也是輕車熟路，她們完美地從公司的文化理念，宗旨、個人興趣、發展前景等多角度分析。

徐正南淡淡聽著，看不出喜怒。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些接近標準的答案有多么違心，但這些一步都沒踏進社會的小屁孩偏偏就喜歡打腫臉充胖子地套路他。他們既然表演得如此賣力，他便也不做計較，權當欣賞了。

最后一個，陳安如。

上百個面試者中，他對這個女孩其實印象也不深，但總歸是特殊了些。

安如眼睛晶晶亮，有一種押中題了的喜悅感，張口便是一水流利的套話。

徐正南靠在椅子上，正好看見陽光印進她的眼眸，黑玻璃球一樣的眼睛透著一絲狡黠的愉悅。

安如歡快地回答完，正要長舒一口氣，禁不住對面那人悠悠地又問了一句，“難道沒有因為保底7000的工資？”

這句話，只問她一個人。

安如愣住，好心情像一塊薄冰被頑石擊中，碎了一地。合著，他就拆穿了她一個人。

徐正南這時反倒好心情了，他也沒過分追究答案，又簡單地同她們聊了幾句。

后面半部分，安如明顯不積極了，只有當問到對加班的態度時，她才義正言辭地說了一句，“不加班是我的能力，但如果能力不足，我接受加班。”

徐某人對這話似乎很是滿意。

整個面試過程耗時二十分鐘，談話結束后，工作人員給她們的答復仍是——回家等待。

接下來的幾天，安如很忙，拍畢業照，喝散伙酒，還時不時地跑一跑其他的招聘。她對FOR公司的面試結果不能說沒有期待，但也不敢深想。

如此挨了兩天，手機進了一通陌生的電話。

對方很客氣，“你好，我是徐總的秘書小趙，是這樣的，您上次面試的時候落了一個包，您看什么時候方便來取一取？”

安如聞言，第一反應是在宿舍里找包，一頓亂翻無果后，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心大到包丟了都沒發現。她歉然，“實在是麻煩了，我下午就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