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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甜豆腐腦

  • 西楚酒肆
  • 不敲木魚的鐘
  • 3839字
  • 2020-10-23 18:46:02

“奶奶,我來了。”

“誒,是小宋啊。是不是照舊來碗甜豆腐腦啊”

“嗯。”

目盲老嫗步履蹣跚的摸索著去取家伙什兒。

不多時一碗甜豆腐腦就端來了。相貌平平的青年從老嫗手中接過碗,輕輕的聞了聞。

“真香!”

老嫗坐在小板凳上笑的像朵花。這大概而立之年的宋姓小伙自從七八年前來到這小鎮后,每天都到她這里吃甜豆腐腦,從不斷歇。這甜豆腐腦哪有多少香味,但老嫗總是樂得聽他這么講。自己細細算過,若不是自家兒子去了沙場再沒回來,孫子也該有這么大了,指不定都能報上曾孫了。也不知道這小伙子有沒有家室,自己認識幾個好姐妹,家里有不少姑娘呢。這小伙子平常心眼好,吃完豆腐腦還總幫她干些粗重活哩。想來那幾個姐妹也放心……

今天小鋪子的生意似乎特別好,又來了一伙人。聽著腳步聲朝著自己這小鋪子俞行愈近。老人臉上的笑容更盛了。這太平盛世,就是好啊。

一伙人叫了些吃食,便找地方坐下了。老嫗攏共三四張桌子擺在那,平時老顯得空空蕩蕩,現在倒是有些不夠看了。有倆人便去和那小吳湊了一桌。

一個衣著不凡,像是富家子弟。

想不通這種少爺公子怎么會對這街邊小攤感興趣。

另一人穿著官服,袍子上繡的是虎。衙門的人?

“聽說以前那納蘭先生門下設了個點墨樓。意同那點將臺。分了磨硯郎和揮筆郎倆種官職……”

“不才略有耳聞。這點墨樓數不過百,卻是納蘭先生最強大的武器。究其原因就是這點墨樓里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也不知道是認識還是先前沒聊完倆個人坐下后就這么開始聊起來了。

惹得小宋一頭霧水。

“這位官老爺。你可知道那楚江之戰的水鬼計?”

富家子弟朝那官爺拱了拱手,看樣子是不認識。倒是奇怪。

“有所耳聞,聽說此計正是納蘭先生麾下一名揮筆郎的手筆。”

“楚人多善水,借夜色水中潛行鑿船之。后以大量煮熟糯米封洞。等燕國水軍到達時剛好糯米化盡,則必勝。若中途船沉或抵達楚江時仍未沉亦有計謀可對……”

“可惜啊可惜。”

富家子弟搖了搖頭,看向小宋突然開口問道。

“這位兄臺,你可知為何我說可惜?”

小宋愣了一會,搖了搖頭。

“可惜那計策并沒有被納用,可惜那燕軍沒有走水路,更可惜打他們的也不是燕軍,而是他們那引以為傲的先生帶來的魏軍!我說的可對,宋如鏡!”

富家子弟語氣咄咄逼人,最后身體前傾,眼神炯炯有神的看著低頭喝著甜豆腐腦,與情報中一模一樣的青年男子。

小宋手微微一抖,一不小心把那瓷具調羹摔在了地上。

一聲清脆的響聲把那目盲老嫗給驚了過來。連聲問怎么了。

小宋笑了笑對著老嫗說了幾聲沒事,只是不小心摔碎了東西。

老嫗著急問道:人有沒有事。

小吳微微一嘆。走到老嫗身前。

“奶奶,我先走了。若是有人來找我,你幫我請他喝碗甜豆腐腦。若是向你打聽我,你便跟他說我喝完甜豆腐腦就上路了。宋如鏡在此叩謝。”

“娃兒,你要去哪啊?”

“回家。”

-------

青兒出了京城就匆匆忙忙上路,短短倆天時間,竟是跑壞了三匹上等好馬。

有一匹更是那天下名馬榜上位列其三的踏雪烏騅。

按理說,她接過那張玉帛就等于有了免死金牌。可以悠哉悠哉的去那十萬大山了。只是,臨行前,有人朝院子里投了三封密函。

其一是:

宋如鏡,大楚籍。戰國二十年生人,大魏六年科舉落第后怒寫《四等文人》被納蘭先生賞識成為點墨樓一名揮筆郎。大魏九年獻水鬼計被擱置,郁郁之下舍了官身至今不知所蹤。不過,有傳聞磨硯郎柳隨風的死與此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其二:

宋如鏡,點墨樓揮筆郎。前楚右派,扶公子名單之人。蟄伏前好高騖遠,心性易怒,可善用不可大用。扶公子密旨還未來得及安排他時楚便亡。平泰十年公子劫東宮水牢時暢通無阻,好生奇怪。后來得知,其竟早先了一步,并斬殺柳隨風。據花鳥堂傳信,此人不知有何奇遇變得武功高強,劫東宮水牢時帶走了一個錦囊。花鳥堂推測極大可能是是墨寶。故連升七級為一品官員,公孫將軍交代,務必活著帶回。切記。

還有那最后一封密函,卻只有短短一句話。不過比前倆封都要重要,只因那署名上有四個大字,公孫無敵。

宋如鏡,扶公子密旨之首。

看著愈發接近的城樓,青兒猛一揮鞭,直把那馬兒給打的皮開肉綻。

直到那城樓上平襄關三個大字映入眼簾,青兒才扯了扯韁繩,長出了一口氣。

可算是到了。

……

龍潭鎮有個豆腐村,豆腐村里有個目盲老婆婆。今天,她又搬了張凳子坐在自個攤前。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這日頭真暖和”

“那老姐姐說寄了信回去,過幾天姑娘就會過來,也不知道現在到哪了。”

“那小宋算來好幾天沒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朋友回老家去了。”

巷子里一抹倩影聽到最后一句話時猛地一震。

“老奶奶,你剛剛說什么?”

“哎呀,可不是那張姐姐家里的姑娘?這真是不湊巧,那小宋幾天沒來了。實在是抱歉,要不你在這待個幾日?老婆婆我敢打包票,雖然老婆子眼睛是瞎的,可那小宋絕對是人中龍鳳……”

“奶...奶,那小宋...可有交代你什么?”

青伶人兒顫著音問道。

老嫗愣了一會,暗道莫不是搞錯了?

“姑娘可是小宋說的那個找他之人?”

“算是...”

“哎呀,倒是老婆子唐突了。誤認為姑娘是那張姐姐...”

“姑娘沒說錯,那小宋確實交代了一些事。”

老嫗平時沒什么生意。除了那天來了一伙人,從來都是只有小宋一個客人。這小宋幾天沒來,可冷清的慘。這姑娘剛好又是問小宋的事,那可真是找對人了。頓時打開了話匣子。

“小宋交代老身,若是有人來找他。要老婆子我請他喝碗甜豆腐腦。”

“你先坐著,我邊做豆腐邊跟你講。”

老嫗一步一停的忙碌起來。

“他還說啊,若是來人還要打聽他的去向。便說小宋喝了碗甜豆腐腦就上路了。”

“我問他究竟去哪?”

“小宋說回家。”

“那天來了一伙人,可算是我生意最好的一天了。平時就只有小宋陪著老太婆我。”

“姑娘,我跟你說那小宋可是個不錯的孩子。不對,是頂好的……”

“能干粗話,能講些文雅的話兒。而且,從沒聽說他和街坊鄰居鬧過嘴。真算是個萬中無一的好男人了。”

“姑娘,老嫗多嘴一句。你應該還沒婚嫁吧?”

“那你可算是幸運了。”

“姑娘?姑娘?”

那秀氣的身影拿下斗篷,正是青兒。不過她此時卻是看著桌上之物,淚如雨下。

原來,這桌子底下有個包袱,形狀怪異。青兒把包袱打開,赫然是一顆大好的人頭,只見那額頭還刻了三個字:宋如鏡。包袱里還有一張紙條:公子念秋收。

只是公子念秋永遠都不會收到了。莫說他不在這里,就是在,青兒也絕不會讓他看到這一幕。

有些東西她已經幫他背負了。

姬月。秦青青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姑娘,快趁熱喝了。這甜豆腐腦可好吃了。老太婆我啊都想好了,以后真要是到了撐不住要去陰曹地府的那一天,無論如何都要喝上最后一碗才肯走。”

“倒是盡說晦氣話了,姑娘你別介意。老婆子沒多少文化,心直口快的。不過這甜豆腐腦是真的好喝......”

“姑娘,姑娘?”

.........

巷子不短,也不窄。整條巷子卻只有一個攤位在那。不是小鎮大,而是那條巷子聽說以前死了許多人,怨氣太重。鎮上沒人敢在那擺,連路過都避而遠之。整條巷子就一個瞎老嫗和一個獨來獨往書生模樣的人。此時,老嫗端著她最得意的一碗甜豆腐腦,站在那,沖著空氣使勁喲喝。有人路過看見了,連忙大聲招喊。

果真鬧鬼了!

前幾日小鎮有人發現一具尸體,卻是無頭。眾人細細辨認了許久,才發現這尸體正是那巷子里的青年書生!

如今這老嫗也瘋了,被喊聲吸引來的眾人擠在巷子外惶恐的看著。

慢慢的人越來越多,最后把鎮上最大的官老爺都驚來了。眾人連忙嘰嘰喳喳的向那官老爺獻上對策,有人說請道士來做法,有人說把老嫗被鬼上身了要趕緊驅趕走,更有人說送倆個童男童女給老嫗以平息怨氣。

鎮上的官老爺聽完后心里膽戰心驚,拿不定主意,他一個文官何時見過這種場面,忙不迭擦了擦額頭上斗大的冷汗。

最后鎮上一個最大膽的人提議,送倆個童男童女過去祈求獲得冤魂原諒,趁那穢氣享用時一把火把巷子燒了。因為陰損之物最怕火了,肯定萬劫不復。

這個提議得到了整個鎮子的一致認可。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瞬間童男童女就湊齊了。大人們把倆個孩子推進巷子里后,孩子們歡快的往里面扔著火把。整個鎮上的居民臉上流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洋溢著火光的溫暖。那倆個童男童女的家人也隨同鎮上的居民一起圍繞著沖天的火光,跳著幸福的舞蹈。

火光里,老嫗也在笑。

她顫顫巍巍墳端著那完甜豆腐腦,幸福的喝下一口,滿面紅光。

這太平盛世,日頭就是要比平時暖和。

甜豆腐腦,就是要比那咸豆腐腦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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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里有個大驛站。上等的軍馬紅血汗馬都有一匹。不過,只有來了加急令才會用到。

此時,驛長正愁眉苦臉的坐在堂前。細細一算自己派去龍潭鎮的驛卒應該回來了。去龍潭鎮要七、八天的腳程,騎馬也要個三、四天。不過龍潭鎮沒出過什么大人物,也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州里驛站對于送往龍潭鎮的信一般都是積七天拿一次。不過想來奇怪,按理說龍潭鎮應該派驛卒來自己拿信才對。眼見著七天到了沒人來拿,驛長估摸著大概是鎮上驛站唯一的那匹老馬出毛病了。于是,便派了個驛卒送過去。今天,是第八天了。這一來一回綽綽有余了,而且他們驛站的馬可比那鎮上的老馬好太多。莫不成這小子喝花酒去了?驛長摸了摸下巴那撮雜亂的胡須。

突然,右眼皮跳的慌。

“驛長!”

門口一個驛卒喘著粗氣,扶著門框氣息一長一短的,像是被什么驚天大事堵上嘴了。

“冒冒失失,成何體統。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驛長本來就心煩意亂,眼下這個驛卒如此一驚一乍。自然大為光火。

“小吳...回...來了,您...趕緊...去看看......”

是去龍潭鎮的那個驛卒!驛長忽的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院子里一個神情呆滯滿身血跡的人坐在地上。驛長依稀能辨認出這的確是那個自己派去龍潭鎮送信的驛卒。嚇成如此模樣,怕不是撞見山賊了?

“小吳?”

驛長輕輕的喊了一聲。

地上坐著的人忽的張牙舞爪起來,發了瘋的撕扯著頭發,嘴里念念有詞。

“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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